林峰永远记得那天凌晨鼻腔里残留的焦糊味。
手机屏幕在漆黑的小巷里亮得刺眼,01:47。他揉着抽痛的胃部,后颈突然掠过一阵阴风。远处有团模糊的黄光在雾气里摇晃,像盏将灭未灭的灯笼。
"新出笼的包子——"
飘忽的吆喝声惊得林峰汗毛倒竖。这声音像是从极远处传来,却又清晰得如同贴在耳畔呢喃。当他意识到时,双脚己经踩着积水朝光源移动,鞋底发出黏腻的声响。
褪色的招牌上,"老刘包子铺"五个字正往下滴着暗红液体。木门裂开三指宽的缝隙,浓白蒸汽混着奇香涌出来,林峰的胃袋突然痉挛着抽动,喉头泛起的酸水竟带着铁锈味。
"吱呀——"
门轴转动的呻吟惊动了厨房里的人影。蒸腾的雾气后,驼背老板的围裙沾满深色污渍,他掀开蒸笼的刹那,林峰分明看见笼屉里某团东西在蠕动。
"鲜肉包子,刚出笼的。"老板端着青花瓷碟走来,指甲缝里的红肉丝还在颤动。三个顾客突然齐刷刷转头看向林峰,他们咀嚼的腮帮鼓成诡异的球形,嘴角溢出的油渍在昏灯下泛着尸蜡般的青白。
林峰抓起包子就往嘴里塞,滚烫的肉汁烫破了上颚。那鲜味浓烈得不正常,像是把十只老母鸡熬成一口浓汤,混着某种滑腻的、带着腥甜的胶质。当他咬到半片脆骨时,后槽牙突然硌到了硬物。
"小伙子小心牙。"老板不知何时贴在他身后,呼出的气息带着腐肉味。林峰低头吐出异物,掌心里躺着半颗乳牙。
回到家后林峰疯狂刷牙,薄荷味牙膏却激得胃部翻涌。镜中的自己嘴角挂着血沫,舌尖尝到熟悉的腥甜——和包子馅的味道一模一样。
那个梦来得毫无预兆。
林峰躺在巨大的竹制蒸笼里,身下铺着潮湿的荷叶。透过笼盖缝隙,看见驼背老板正在往灶膛添柴。他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火焰突然窜起三丈高,笼屉开始剧烈摇晃。
"时辰到了。"无数双手从笼屉边缘伸进来,腐烂的指节抠进他的小腿。沸腾的水汽灼烧着气管,林峰尖叫着坐起身,床头电子钟显示03:33,枕巾上粘着几粒带血的肉糜。
第二天正午林峰又来到那条小巷。阳光曝晒下的废墟焦黑如炭,半截烧塌的梁柱斜插在瓦砾堆里。隔壁杂货店老板啐了口唾沫:"二十年前就烧死过人,作孽哟。"
图书馆尘封的旧报纸里夹着张泛黄照片,头条标题触目惊心:《黑心店主竟用人肉做馅 愤怒乡民火烧包子铺》。照片里焦黑的尸体蜷缩成虾米状,那张扭曲的脸——分明就是昨夜递给林峰包子的驼背老人。
此刻林峰正站在蒸腾的白雾中,看着自己长出尸斑的手掀开笼盖。新来的加班族跌坐在门槛,喉结滚动着吞咽口水。灶膛里的火焰映出墙上的影子,他的脖颈正以不可能的角度向后弯折,和另外三个"老主顾"的剪影完美重叠。
"趁热吃吧。"林峰的声带摩擦出沙哑的笑,将青花瓷碟推向浑身发抖的年轻人。蒸笼里传出婴儿的啼哭,这次他终于看清了,那些在笼屉里蠕动的"肉馅",都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