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后颈的膏药在空调冷风里透着丝丝凉意。她抬头看了眼办公室挂钟,荧光指针正指向十点五十分。整个策划部只剩她工位还亮着灯,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像无数只爬行的蜈蚣。
这是她第三次修改项目方案了。总监下午摔在她桌上的文件把咖啡震洒了半桌,褐色的液体正巧淹没了提案封面上烫金的"周年庆"三个字。中元节加班到这个点,整栋写字楼都空了,走廊里的感应灯随着她的脚步声一盏盏亮起,又在她身后一盏盏熄灭。
电梯里的镜子映出她浮肿的脸,眼下一片青黑像是被人打了两拳。右耳垂的珍珠耳钉突然脱落,在金属轿厢里弹跳着滚向角落。她蹲下寻找时,余光瞥见镜中自己的倒影仍首挺挺地站着——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小南抓起耳钉夺门而出,夜风裹挟着纸灰的味道扑面而来。她这才想起今天是中元节,街边店铺早早关了门,褪色的招财猫在橱窗里举着布满裂痕的爪子。
手机在包里震动,母亲发来的语音带着滋滋电流声:"囡囡今天早点回家,夜里别靠近十字路口......"话没说完就被尖锐的杂音切断。小南裹紧米色风衣,高跟鞋踩过满地梧桐落叶,那些半燃尽的纸钱堆在树根处明明灭灭,像无数只半睁的眼睛。
转过民生路口时,她突然被浓稠的香烛味呛得咳嗽。柏油路上凭空多出一圈用粉笔画的白圈,崭新的黄纸在蓝绿色火苗中蜷曲成灰,三只苹果摆成等边三角形,中间立着根雕工精致的红漆木牌位。小南下意识往旁边避让,左脚却绊到凸起的地砖。
"哗啦——"燃烧的纸钱西散飞扬,火星像萤火虫粘在她发梢。木牌位"咔嗒"倒在青石板上,借着火光,小南看清上面血红的篆体字:慈妣陈门张氏云英之灵位。她慌忙后退,祭品苹果骨碌碌滚向下水道口,在铁栅栏上撞出空洞的回响。
西周骤然寂静,连蝉鸣都消失了。小南摸到后颈的膏药不知何时脱落,黏腻的汗珠正顺着脊椎往下滑。她对着焦黑的纸灰堆连鞠三躬,转身逃也似的跑起来。风衣下摆扫过路边冬青树丛,叶片间突然伸出半截焦黑的手指。
回到家己近午夜,小南反锁三道门栓才瘫在玄关。米色风衣下摆沾着块巴掌大的灰印,怎么拍打都像长在了布料里。她冲进浴室打开花洒,热水淋到后颈时突然变成冰水,激得她撞上瓷砖墙。
镜面蒙着厚重的水雾,却有三道清晰的指痕自上而下划过。小南颤抖着擦去水汽,镜中映出她苍白的脸——右肩后侧分明搭着只青灰色的手,指甲缝里塞满纸灰。
"七月半,鬼门开......"沙哑的童谣混着水管异响从浴缸排水口传出。小南疯狂转动门把手,却发现本该向外开的浴室门变成了向内开。镜中的手正在生长,腐烂的指节穿透镜面,抓向她后颈那块的皮肤。
卧室数字钟跳转到00:00时,下水道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管壁的声响。月光把窗帘上的碎花图案投在地板上,那些藤蔓花纹正扭曲成张牙舞爪的人形。小南缩在床头摸到手机,屏幕自动跳转到相册最新照片:下午被咖啡渍浸透的方案封面,"周年庆"变成了"周年祭"。
"你踢散了我的钱......"带着纸灰味的寒气喷在她耳后,镜中爬出的黑影正用骨节嶙峋的手指梳理她的长发,"就用你的头发......来编捆钱的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