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的桐油灯忽明忽暗,林九玄盯着棺椁上的黑底金帖。阴司纹印渗出青烟,在斑驳墙面上凝成三丈高的鬼差虚影。子时的梆子声刚响第三下,纸窗突然结满霜花,九盏引魂灯无火自燃。
"林道长,黄泉路冷,喝碗热汤罢。"黑袍判官从绿焰中踏出,铁链上的骷髅头齐齐转向。第七颗骷髅突然张口,吐出半片带血的往生镜。林九玄的玄霄剑刚出鞘三寸,判官的朱砂笔己点在他眉心。
剧痛中,前世记忆如毒蛇噬脑:三百年前的雨夜,他亲手将白璃钉在孽镜台上,玄阳真人用她的心头血在往生镜刻下血咒。判官的哭笑面具裂开细缝,露出半张腐烂的脸——竟是当年看守禁地的哑仆!
"寅时三刻,过时不候。"判官挥袖,铁链缠住林九玄的脚踝拖向门外。纸扎童子在雾中起舞,手中的招魂幡浸着尸油。玄霄剑突然自鸣,剑穗相思扣迸发青光,照出隐藏在雾中的青铜鬼轿。
黄泉渡口的乌篷船渗着血水,船夫蓑衣下伸出白骨手掌。林九玄踏船瞬间,河底浮起万千镜片,每片都映出他不同世代的罪孽。判官的铁链突然绷首,将林九玄拽入冰冷的忘川河。
水下矗立着百丈高的孽镜台,镜面爬满尸蟞。林九玄的倒影突然扭曲,化作玄甲将军挥剑斩向白璃。真实的记忆开始错乱:镜中的白璃竟在笑,她主动将桃木钉刺入心口,鲜血染红了整面孽镜。
"看清楚!"判官挥笔劈开幻象,镜面碎片中浮现玄阳真人施咒的画面。林九玄的七窍突然流血,那些他自以为是的赎罪,不过是玄阳操控的傀儡戏。鬼婴的啼哭自镜底传来,青紫色的小手正抠出镜片上的血咒。
青铜轮盘转动时发出骨骼碎裂声,林九玄被铁链捆在"剜心"的刻度上。玄阳真人的元婴从轮轴钻出,指尖缠绕着三百根因果线。每一世轮回的惨状在轮盘显现:屠户刀下的白璃头颅、状元郎怀中腐烂的新娘、苦行僧颈间的人骨念珠......
第六世,他沦为铸剑师,炉中煅烧的竟是白璃的脊骨。玄霄剑在火中悲鸣,剑柄竖瞳第一次流出血泪。林九玄发狂般扯断铁链,轮回盘崩裂的碎片割开皮肉,九世怨气凝成黑龙首扑玄阳。
"好!好!"玄阳吞下黑龙,周身鳞片倒竖,"等的就是你这滔天恨意!"忘川河水突然沸腾,无数镜片汇聚成尸祖的利爪。
第九世的青楼厢房内,铜镜映出林九玄涂脂抹粉的脸。窗外飘着纸钱,恩客们脖颈都有道环形尸斑。当红倌人掀开纱帐时,他看见白璃残魂被炼成艳鬼,脚踝拴着刻满咒文的青铜铃。
"官人可还认得奴家?"艳鬼的指尖划过他喉结,尸毒在血脉蔓延。妆奁里的胭脂突然活过来,化作食镜虫钻入七窍。林九玄扯断珠钗刺入心口,以玄阴血在铜镜画出血符。
镜面炸裂的瞬间,九世怨灵破封而出。青楼坍塌成废墟,鬼婴抱着最后一块镜片从瓦砾爬出。它的脐带连着玄阳元婴,瞳孔深处映出往生镜完整的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