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龙涎香萦绕,袅袅青烟在蟠龙金柱间盘旋,与大臣们交头接耳的低语声交织成一片混沌。
鎏金烛台上的红烛噼啪作响,烛泪顺着盘龙纹缓缓滴落,在青砖地面凝成暗红的琥珀。
皇帝指尖叩击着镶玉御案,"咚咚"声响惊得阶下文武微微一颤:"穗娘,你如何证明《农书》并非妖言?"
观星客王玄龄甩动广袖抢步而出,腰间八卦玉佩撞出清脆声响:"陛下圣明!此书鼓吹女子抛头露面参与农政,分明是要颠覆三纲五常!"他扬起手中撕碎的《农书》残页,眼中闪过阴鸷,"更妄言改良祖制农具,实乃动摇国本!"话音未落,右班部的保守派大臣们纷纷晃动笏板,"臣附议"的声浪此起彼伏。
穗娘攥着卷轴的手指关节发白,粗布裙摆下的双腿却稳如磐石。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展开足有两丈长的巨幅图表,不同年份的亩产数据以红黑双色标注,在烛火下如跳动的火焰:"陛下请看!稻香坞采用新式农具后,亩产从百斤跃至三百斤!这是连续五年的收成记录,签字画押的保长就有三十七人!"
"荒谬!"礼部侍郎陈鸿儒突然出列,象牙笏板首指图表,"农耕之法传承千年,岂是你一介女子说改就改?依古法耕种,方得天地庇佑!"他身后几个白发老臣连连点头,朝服上的云纹随着动作微微起伏。
穗娘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檀木盒。盒盖开启的刹那,青铜铸造的微型脱粒机在烛光下泛着冷光,精巧的齿轮咬合处还凝着未干的机油。
她向近旁的小太监要来铜壶,注入滚烫的热水,蒸汽瞬间从管道喷涌而出。
"咔嗒——咔嗒——"齿轮开始转动,麻雀大小的稻穗模型送入机器,眨眼间便分离出金黄的谷粒。整个大殿陡然安静,唯有机械运转的声响在梁柱间回荡。
皇帝不自觉前倾身体,明黄龙袍扫过御案边缘的镇纸:"这...当真能省十倍人力?"
王玄龄额角渗出冷汗,却仍强撑着辩驳:"奇技淫巧而己!陛下不可被表象迷惑!"他转向群臣,振臂高呼:"科举乃选拔治国栋梁之途,若将农技纳入,岂不是让农夫走卒与饱学之士同列?"此言一出,文官们顿时炸开了锅,反对的声浪几乎掀翻殿顶。
"住口!"穗娘突然扯开衣襟,锁骨处狰狞的烫伤疤痕在烛光下触目惊心,"这道疤,是调试蒸汽脱粒机时所留。
林大人为推广农技,三年未曾归家,双脚烂在稻田里!"她指向殿外,远处京城女子学堂传来的读书声隐约可闻,"当女子能算出最宜播种的节气,当孩童懂得改良土壤,这才是真正的国本!"
右丞相抚须冷笑:"妇人之见!农耕靠的是天时地利,与那些机械何干?"他话音未落,沈明远突然从侍卫身后抢出木箱,咳出的血沫染红了前襟:"大人可敢与我赌上一赌?明日便选两块相邻的田地,一块用古法,一块用新技,三月后看收成!"
"放肆!哪有你等草民说话的份!"王玄龄的咆哮被突然响起的"呛啷"声打断——陆青山猛地抽出猎刀,刀刃寒光映得满堂皆惊。他将刀鞘重重砸在金砖地面:"稻香坞千人联名血书在此!若农技无用,我们甘愿受罚!"
春桃趁机展开浸透血迹的长卷,蓝头巾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这些名字,都是用麦粒蘸着血写的!陛下,百姓只想吃饱饭啊!"她的声音哽咽,却字字千钧。
金銮殿内剑拔弩张,皇帝的目光在群臣与穗娘等人之间游移。
王玄龄突然变了脸色,他瞥见周砚清把玩着鎏金匕首,刀刃上反射出自己惊恐的面容——不知何时,那些受贿密信己摆在御案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