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攥紧，龙涎香混着焦灼的气息在盘龙柱间翻涌。
王玄龄额角沁出豆大的汗珠，顺着山羊胡滴落在绣着云纹的官服上，他踉跄半步抓住身旁立柱，象牙笏板在颤抖中撞出清脆声响："陛下！此等奇技淫巧若入科举，必乱天下文运！农耕之事自有祖制，岂容..."
"够了！"穗娘的暴喝震得殿内烛火骤颤。她猛然扯开粗布衣襟，锁骨处狰狞的烫伤疤痕如扭曲的赤蛇盘踞，尚未完全愈合的痂皮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春桃下意识捂住嘴，蓝头巾下的脸庞瞬间血色尽失；陆青山握刀的手青筋暴起，猎刀在鞘中发出细微的嗡鸣。
"这道疤，是调试蒸汽脱粒机时，锅炉爆炸留下的！"穗娘的指尖狠狠按在疤痕上，疼得眼眶发红，"那日沈明远被气浪掀翻，肋骨断了三根；春桃为抢出改良图纸，头发被火烧掉大半！"她突然转向王玄龄，目光如淬毒的箭矢，"敢问观星客大人，您为百姓流过半滴血吗？"
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右丞相倒退半步，官服下摆扫过金砖地面；几个御史偷偷将笏板垂下，不敢与穗娘对视。王玄龄的脸色由红转白，喉结上下滚动："妖言惑众！不过是苦肉计..."
"苦肉计？"穗娘猛地扯开腰间布带，内衬的粗麻衣上密密麻麻缀满补丁，针脚处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这是林文远大人推广农技时穿破的衣衫！三年间，他走遍十三州府，脚底的老茧比犁铧还厚！"她抓起案上被撕碎的《农书》残页，"这些字句，哪一句不是血汗凝成？"
远处突然传来清脆的读书声，如潺潺溪流穿透厚重的殿门——那是京城女子学堂的学生正在诵读《农书》选段。
穗娘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声音因激动而发颤："陛下！当女子能用算学算出节气轮转，当孩童懂得用草木灰改良盐碱地，这才是真正的国之栋梁！难道非要捧着圣人之言，看着百姓饿殍遍野，才是正道吗？"
死寂中，皇帝的龙靴突然重重踏响金砖地面。明黄龙袍扫过御案，镇纸"咚"地砸在受贿账本上，震得密信里的银票记录簌簌作响。
王玄龄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终于看清那些熟悉的字迹——正是自己亲笔写下的贿银数目。
"传主考官！"皇帝的声音像闷雷滚过殿宇，梁上的蟠龙纹在声浪中微微震颤。
两个侍卫如拎小鸡般架起的主考官，那人裤腿间渗出的尿渍在金砖上蜿蜒成暗黄的溪流。
当篡改的试卷与原始考卷并排放置，墨迹深浅的差异在烛光下清晰可见。
"你...你血口喷人！"王玄龄突然扑向御案，却被周砚清的鎏金匕首抵住咽喉。
刀锋划破皮肤的瞬间，他望着周砚清眼中的冷意，终于想起三日前那个黑衣人的冷笑——原来从收买漕帮余孽的那一刻起，自己就踏进了精心编织的罗网。
皇帝抓起狼毫，朱砂墨汁在砚台中飞溅如血。朱批落下的刹那，笔尖几乎戳破宣纸："成立农科院，农技入科举！凡阻挠者，以欺君论处！"诏书掷在王玄龄脚边，墨迹未干的字迹像火焰般灼穿了他的魂魄。
殿外突然响起惊雷，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
穗娘望着窗外被雨水冲刷的宫墙，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真正的火种，不会被偏见浇灭。"春桃突然抓住她的手，蓝头巾上的冰晶融化成水珠，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掌心。
而远处，女子学堂的读书声愈发响亮，与雨声交织成一曲新时代的赞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