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裹着江水的腥气砸在青石板上，沈砚之的油纸伞骨在风中发出呜咽。如意茶馆后巷的煤油路灯忽明忽暗，映得门楣上"茶"字灯笼的阴影如鬼爪般摇曳。他收伞时故意让铜铃晃出三短两长的暗号，柜台后的掌柜却将算盘珠拨得震天响。
"雨前龙井，要民国二十二年的。"沈砚之的指节在柜台敲出摩尔斯电码。
掌柜的圆框眼镜闪过冷光："沈探长来晚了两刻钟。"他掀开蓝布门帘，里间的煤油灯下，徐天远长衫下摆还沾着龙华监狱的稻草屑——那是上个月劫囚时留下的。
苏清璃的镊子夹起图纸边缘的茶渍："松烟墨，产自徽州戴家作坊。"她转向徐天远，"戴老板上月在十六铺码头暴毙，这批货该是最后的存货。"
徐天远刚要开口，窗外黑猫颈间的铜铃骤响。沈砚之的驳壳枪己上膛，却见苏清璃突然掀翻茶桌——滚烫的茶汤泼在青砖地上，腾起的白雾里泛着诡异的蓝光。
"茶里有硝石！"她扯着两人扑向墙角。爆炸的气浪掀飞门板，燃烧的账本纸页如冥钱漫天飘落。沈砚之的后背撞上博古架，乾隆粉彩瓶炸裂的瓷片在肩头划出血痕。
密道口的砖缝渗出江水腥气，徐天远却僵在原地——装图纸的牛皮信封正卡在塌陷的地板裂缝中。沈砚之摸出警用匕首撬动时，林晟的皮鞋声从火场传来："砚之兄，九龙会的茶可还合口？"
"劳林科长费心。"沈砚之突然甩出匕首，刀刃擦着林晟耳际钉入门框。趁对方闪避的刹那，他拽着苏清璃跟着徐天远滚进密道，燃烧的房梁轰然砸落，封死了入口。
“这条地道可以通向码头和郊外，咱们去码头那边，那边会有人接应我们。”徐天远压低声音说道。
地下水道的腐臭中，苏清璃的钢笔手电照见壁上的抓痕："三天前的痕迹，宽3.7厘米——是日军制式刺刀。"她的镊子夹起半枚带血的铜纽扣，"警局冬季制服的第二颗..."
前方传来铁器碰撞声。“不好！他们一定是发现别的入口了。”徐天远暗叫不好。
“怎么你们密道还不止一个入口？”苏清璃不解的问道。
“我的卧室里也有暗道，可以通向这里，看来是被他们发现了。”
三人贴壁挪近，见林晟正用绞索勒住个黑衣人，警服肩章在火光中泛着冷光："说！图纸在哪？"他皮鞋底碾碎那人手腕时，突然瞥见转角处的衣角。
"精彩。"清脆的女声伴着镁光灯炸响。周文茵举着莱卡相机从阴影走出，卡其色风衣沾着油墨香，"《新报》明日头条——警局科长刑讯逼供，九龙会成员惨死地道。"
林晟的配枪瞬间上膛："周记者走错片场了吧？你怎么在这？"林晟眼中闪过一抹寒意。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要论打探消息，我们记者可不比警察差，更何况为了调查林警官的黑料，我可是没少下功夫啊！”
"上月十五号，百乐门牡丹厅。"周文茵旋开钢笔帽，刀片寒光乍现，"林科长与佐藤健一密谈两小时，需要我背出菜谱吗？"她甩出一张底片，画面里林晟正将警局布防图递给日本商会秘书。
沈砚之趁机扑向牛皮信封，却被黑衣人截住。苏清璃的手术刀扎进对方脚背，鲜血溅上她苍白的脸。混乱中，周文茵突然扯开风衣——内衬缝满的剪报簌簌飘落，1933年"江安号"沉船报道的铅字在火光中跳动。
"你父亲苏明远救过家父的命。"她将鎏金怀表链抛给苏清璃，"现在该我还债了。"
林晟的子弹击碎怀表链，十二枚青铜钱币叮当散落。周文茵的钢笔突然喷射胡椒粉，在呛咳声中拽着三人冲向水道岔路。沈砚之瞥见她脖颈后的荼蘼花纹身——与秦绾如手腕上的如出一辙。
"这边！"周文茵踹开生锈的铁门。码头夜风灌入的刹那，成箱的"仁丹"广告单被掀上天空，每张背面都印着日军军需仓库的分布图。
西个人跌进运粪船舱底时，船老大正哼着江淮小调。橹柄上双鱼纹章在月光下泛着青光，沈砚之突然想起青帮香堂的图腾——这个浑身粪臭的老汉，竟是杜月笙的暗桩。
"林晟活不过今夜。"周文茵擦拭着相机镜头，"他喝了三个月的碧螺春里，早被人换了箭毒木。"
苏清璃猛地抬头，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船板。沈砚之这才惊觉她指尖常年戴着银戒——不是为了美观，而是为试毒。
远处货轮突然传来汽笛长鸣。徐明远带着沈砚之和苏清璃交给他的图纸上了船离开了。周文茵却塞给了沈砚之一张纸条后离开了，沈砚之打开纸条："明早六点，杨树浦电厂。"笔锋转折间，赫然是苏明远实验室笔记的字迹。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乌云时，《新报》头版己印着林晟横尸码头的照片。周文茵站在印刷机前，将真正的底片塞进梅花银簪。簪头"咔嗒"轻响，露出微型胶卷上"天工社"三个血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