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浦电厂的烟囱像一座静默的巨兽，在清晨的薄雾中若隐若现，滚滚浓烟如同挣脱束缚的幽灵，疯狂地向天空蔓延，将原本澄澈的天际染成一片灰暗。沈砚之、苏清璃和周文茵三人静静地潜伏在电厂外的草丛中，大气都不敢出，目光紧紧地盯着电厂大门。门口的守卫手持枪械，神情冷峻，腰间的刺刀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沈砚之眉头紧皱，双眼死死地盯着电厂内部，试图从那严密的防备中找到一丝破绽，“周记者，你真的确定线索指向这里？” 他的声音低沉而谨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
周文茵轻轻点了点头，手中紧紧握着那支神秘的钢笔，仿佛那是她与父亲之间的唯一联系。钢笔上似乎还残留着昨夜激烈枪战的硝烟味，“千真万确，我父亲留下的笔记里，对这里有特殊标注。而且杨树浦电厂一首是日军重点监控的地方，背后肯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的眼神坚定而执着，透露出对真相的强烈渴望。
“电厂戒备如此森严，我们到底该怎么进去？” 苏清璃压低声音，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观察着西周。她的脸上写满了冷静与决然，仿佛任何困难都无法阻挡她探寻真相的脚步。
“走这里。” 周文茵指向厂外的一段铁路，那是工厂专门用来运输物资的通道。她踩着枕木缓缓前行，卡其色风衣的下摆随风飘动，扫过丛生的野草，露出绑着牛皮护腕的小臂。她抬手摘下贝雷帽扇风，脖颈后那朵荼蘼花纹身便在煤灰浮尘中若隐若现 —— 那是天工社暗桩的标记，与秦绾如腕内侧的图腾如出一辙。
看着周文茵的背影，沈砚之心中涌起一丝不安，他盯着周文茵脖颈后的荼靡花纹，轻声问道：“她可靠吗？”
苏清璃微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我问过师姐，周文茵和她的父亲也都是我父亲的手下。天工社是我父亲创立的，每个组织成员身上都有荼蘼花纹，是经过药水处理过的。这些荼蘼花纹和九龙会的荼蘼花纹大体相同，是为了方便大家在九龙会中隐藏自己，只有组织内部的人能区分。天工社组织很严密，很多成员之间都不熟悉，都是靠荼蘼花纹识别。而九龙会普通成员都是用青铜徽章做标记，而高层便用荼蘼花做标记。” 她的语气虽然平静，但眼神中却透露出对组织的信任。
“第三根枕木。” 苏清璃突然拽住周文茵的武装带，指尖的银戒在铁轨凹槽划出一串幽蓝火星。这位常年穿着白大褂的法医此刻换上了工装裤，膝盖处还沾着方才在电厂外围采集的土样，“硫铁矾溶液，浓度超过千分之三。” 她蹲下身，鼻尖几乎贴近铁轨，神情专注而严肃，“遇热会释放硫化氢，两小时内必爆。”
就在这时，周文茵的莱卡相机突然转向沈砚之，镁光灯在暮色中炸响的瞬间，镜头盖里弹出的薄刀片精准削断了三百米外狙击枪的准星。她甩了甩烫卷的短发，从帆布包掏出半张仁丹广告，背面用密蜡写着 “B 区变电箱”，“是这个。”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眼神中充满了自信。
沈砚之接过广告纸时，注意到她工装裤膝盖处的靛蓝污渍 —— 那是《新报》印刷厂用来浸泡铅字的特殊染料。远处传来铁门扭曲的吱嘎声，佐藤健一的军靴碾碎满地散落的照片，那些记录着 “江安号” 沉船现场的影像在他脚下变成斑驳的碎影。
“清璃，你本该在京都圣心女子中学学茶道。” 佐藤踢开推车上的紫檀木匣，硝化甘油特有的沥青味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泛黄的成绩单飘落在苏清璃脚边，昭和七年的评语栏里，“苏清璃” 三个字旁盖着 “佐藤美惠子” 的名章。沈砚之靴底碾过从纸页间滑落的樱花标本，粉红花瓣碎成齑粉，像极了三年前苏明远沉江时的漫天细雨。
苏清璃的勃朗宁己经抵住扳机，却在看见木匣铜锁渗出的褐色液体时瞳孔骤缩。“是硝化甘油蒸汽。” 她突然改射头顶的蒸汽阀门，高温白雾瞬间吞没佐藤的身影，“周文茵，把雷管给沈砚之！” 她的声音急促而坚定，充满了对危险的敏锐判断。
爆炸声中，周文茵的风衣被气浪掀起，露出腰间缠着的《新报》铅字模。一枚子弹擦过她的左肩，却在落地前被她用相机带甩出的刀片劈成两半：“B 区变电箱在煤山后！图纸藏在 ——” 话未说完，第二颗子弹穿透她的上臂，铅字 “天工” 二字混着血珠叮当坠地。
沈砚之接住坠落的莱卡相机，取景框里正映出变电箱上的双鱼纹涂鸦 —— 青帮的标记。“跟着信鸽！” 苏清璃的手术刀己经扎进偷袭者咽喉，她拽着尸体冲向泄压阀的动作像极了父亲教她的合气道招式。
三只灰鸽从煤山后掠过，翅膀带起的气流让沈砚之想起秦绾如说过的暗语：“灰影是天工社最后的通讯兵。” 他踹开通风管道的瞬间，恰好看见秦绾如的飞镖钉穿佐藤的军刀穗 —— 这个总穿红旗袍的女子此刻穿着工装裤，裂口处露出的腿环上绑着六枚炸药。
“带他去找‘灰影’！” 秦绾如的笑声混着锅炉房的轰鸣，她转身时扯掉了假发，露出左耳后的灰鸽刺青，“我来拖住他们！” 话音未落，她己将炸药甩向追来的黑衣人，火光中翻飞的衣摆像一面染血的旗。
锅炉房的压力表指针疯狂震颤，苏清璃旋开泄压阀的手在发抖。暗门在蒸汽中显形的刹那，沈砚之看见密室铁柜上的九龙图腾正在融化 —— 十二枚青铜钱币组成的图案下，露出半截微型胶卷。
“这是父亲用命保住的。” 苏清璃的指尖抚过柜门上的弹孔，那里还留着三年前 “江安号” 沉船时的焦痕，“不是文物，是九龙会在工部局的卧底名单。” 她突然想起父亲最后一封信里的话：“当荼蘼花开时，灰影会带走所有秘密。”
胶卷刚塞进沈砚之口袋，二次爆炸的气浪就掀翻了储煤仓。冰冷的江水灌进口鼻时，沈砚之还紧攥着周文茵掉落的铅字模。他在旋涡中挣扎，看见佐藤的军刀正插向苏清璃后心，而她转身时扯开的衬衫下，锁骨下方新纹的灰鸽正遮住旧日的刀疤 —— 那是天工社幸存者的印记。
“沈砚之！” 苏清璃的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两人在浑浊的江水中沉浮，她指尖的银戒划破他掌心，却在划出血痕的同时，用血迹画出电码：G - R - A - Y - W - I - N - 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