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的撤离像场无声的戏剧。
战士们踩着血洼后撤，有个小战士弯腰想捡鬼子钢盔，被班长照着屁股踹了一脚。
队伍刚撤到山林中隐藏起来，就听到鬼子飞机低空飞行那沉重的轰鸣声。
十二架九七式轰炸机如同黑压压的鸦群掠过山脊。
炸弹掀起的土浪里，赵刚看见自己十分钟前站过的碾盘碎成了齑粉。
西边的谷仓轰然倒塌，燃烧的秸秆在天空织出金红的蛛网，而东侧那些房屋却安然无恙。
“他娘的！”
李云龙吐掉嘴里的土渣，望远镜里最后一架敌机正拖着黑烟逃窜。
“江岳这小子！往房顶贴几块膏药旗，还真管用。"
上午八时。
太原。
第一军司令部。
“司令官阁下，航空侦察队第二次确认，赵家峪东侧阵地仍在皇军控制中。”
年轻参谋的声音在空旷的作战室回荡，
“山本大佐或许只是电台被打坏，正在组织第二波攻势……”
筱冢义男盯着代表赵家峪的黏土村落。
“五个小时。”
他的眼睛在镜片后放出渗人的寒光，
“从凌晨三点收到诀别电文，到现在……”
参谋咽了口唾沫。
“看看这个。”
筱冢突然掀开作战日志，5月的李家坡，山崎大队全员玉碎，
“土八路特意在阵地上，布置了太阳旗……。”
枯槁的指尖划过纸页，
“就像现在……”
参谋手中的红蓝铅笔咔嗒折断。
“那……”
远处似乎传来运输机引擎的轰鸣，那是准备空投给“坚守部队”的补给箱。
“立刻联络第三飞行中队。”
筱冢义男突然抓起电话听筒，瞳孔在晨光中收缩成针尖，
“停止补给行动。”
“将军阁下，运输机……并没有……装备无线电，一旦起飞，想要……改变命令……”
参谋哆嗦着把话说完。
“那就再派出轰炸机，将补给全部炸毁。”
“哈依！”
赵家峪。
鬼子第三轮轰炸刚结束。
赵刚踩着断墙的阴影往前走，刺鼻的焦糊味里混着丝甜腥——
那是炸碎的腌菜坛在冒泡。
第三轮燃烧弹把天空都烧红了，阳光都只能透过烟尘的缝隙偶尔撒下一点暗淡的光。
他蹲身捻起把滚烫的焦土，指缝间漏下的沙砾里竟有粒完好的算盘珠子。
昨夜王掌柜还在这院门口拨着算盘给婚宴记礼账。
“报告政委！”
通信员从燃烧的碾坊后钻出来，
“团长带突击队摸到后山了，让您把乡亲们的门板都集中到打谷场。”
赵刚望向村西头，那些提前转移时来不及带走的纺车轱辘正陷在弹坑里。
“通知一营，把塌房的梁木都收集在一起。”
他踢开脚边的膏药旗，
“让二营收集门板、石料。”
通信兵气喘吁吁跑来：
“团长说后山崖洞能安置七成乡亲，剩下的……”
赵刚摆摆手，知道这是老李在给自己减压。
“他奶奶的，有机会，我得打几架鬼子飞机解解气。”
正在此时，一个通信员又骑马赶到，飞身跳下马：
“报告，旅长来了！”
几人马上站起身来，向着通信员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三骑正飞驰而来。
“旅长，您怎么来了，这里可不安全，鬼子飞机时不时的，就来轰炸一次，这一个早上，就己经炸了三遍了。”
“你李云龙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怎么样，山本这小子可不好打，损失怎么样？”
“沈泉的二营折了十二个弟兄，”
李云龙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低沉，
“他娘的迫击炮弹和掷弹筒的榴弹，倒是见了底。”
旅长用马鞭敲在弹痕累累的磨盘上，
“这东西哪个部队都不多，可不好补充。”
旅长扫视一圈被轰炸多次的村庄，
“乡亲们呢？”
“在后山的山洞里藏着，人员没啥损失，就是这房子都毁了。”
“轰炸前转移了多少粮食？”
“六成。”
赵刚递上登记册，
“可被服全烧光了，眼看天气越来越冷。”
旅长咬着牙，
“这都是鬼子飞机干的，李云龙！”
“到！”
旅长突然把声音提高，吓得李云龙从地上蹦了起来，立正回答。
“哦，到！”
“我命令你，去把官村机场的飞机打掉，有没有问题？”
“没有！”
旅长语气又缓和下来，
“乡亲们的住房、被服，你们都不要管了，专心演练如何打机场，在行动之前，要做好保密工作。”
“是！”
“你们抓到的几个叛徒，这次交给我带走，看敌工部能有什么收获。”
赵刚起身行礼，
“是！”
送走旅长后，李云龙、赵刚等人围坐在那被轰炸得破败不堪的院子里，神色凝重。
李云龙一只脚踩在磨盘上，
“这鬼子的机场，恐怕不太容易！”
赵刚皱着眉头，
“旅长给的这任务艰巨啊，打机场可不是小事，咱们得好好谋划谋划。”
李云龙扫视一圈，
“谋划啥，江岳！”
“到！”
江岳马上立正。
“你去侦察侦察，尽量把鬼子机场的布防弄清楚，叫‘知什么什么，能打胜仗’。”
赵刚打趣道，
“老李还拽上文化词了，那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江岳立即行了军礼，扭头就走。
“唉，你带几个人，一个人太危险。”
李云龙有些不放心地说。
“团长，一会我换身衣服，一个人去就成，带人多，反倒不方便。”
“那可不行，一个人去，连个照应的都没有，这我可不放心。这样，叫和尚跟你一起。”
“团长……”
“就这样定了，去准备吧！”
江岳还是有些郁闷，虽说魏和尚各方面都不错，但是，毕竟没有经过强化，自己二次强化后，可是比和尚还能打能跑。
两人换了身当地农民的衣服，朝着平安县城的方向走。
先到平安县城，主要是因为这里是同浦线支线，运煤的车能到大同，而大同的车能到太原，官村机场，就在太原北。
这样走，能省不少路程。
连续混过了两道哨卡，两人到了石沟子哨卡。
这个哨卡是鬼子把守的，看样子不太容易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