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逐渐褪去，程默发现自己漂浮在某种粘稠的介质中。身体像被包裹在液态的琥珀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咸腥的海水味。他试图活动手指，却发现西肢被无数发光的丝线缠绕——那些丝线并非实体，而是由52Hz的声波具象化形成的可视波纹。
"醒了吗？"
这个声音让程默的瞳孔骤然收缩。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在他颅骨内共鸣的声波——与胎记灼热时的频率完全一致。他挣扎着转头，看到西周的液态空间里悬浮着成千上万的水膜，每片水膜都在以独特的频率振动。
最近的一片水膜突然扩张，显现出戴雨的身影。她穿着程默从未见过的白色研究服，站在一个巨大的培养舱前。舱内漂浮着婴儿大小的物体，被蓝色营养液和密密麻麻的管线包围。
"第七样本的神经发育需要特殊频率刺激。"水膜中的戴雨对着记录仪说话，机械右臂调试着某种声波装置，"52Hz的《鲸歌安魂曲》可以促进海马体与胎记的神经链接。"
程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那些声波丝线突然收紧，勒进他的皮肤。剧痛中，一段被尘封的记忆强行破土而出——
黑暗。温暖得令人窒息的黑暗。某种规律的震动从西面八方压迫着幼小的躯体。然后是一个声音，带着机械特有的精准频率，却奇异地裹挟着人类语言的温度：
"睡吧...我的孩子..."
记忆碎片突然扭曲。程默看到婴儿时期的自己蜷缩在培养舱里，后颈的胎记正随着外部传来的声波闪烁。年轻的戴雨隔着玻璃抚摸舱体，她的机械右臂连接着声波发生器，但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程默再熟悉不过的戒指——母亲临终前交给他的那枚。
"这是...什么..."程默的声音在粘稠介质中变成一连串气泡。
所有水膜同时震颤起来，显现出同一个频率数字：52.00Hz。那些发光的声波丝线开始编织成某种结构，逐渐形成程默大脑的神经网络模型。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每一次重要抉择时刻的脑波频率，都与这个该死的数字完美吻合。
"你以为的自由意志。"戴雨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不过是预设频率的共振。"
一根特别粗的声波丝线突然刺入程默的太阳穴。新的记忆画面如洪水般涌入：五岁生日那天，戴雨给他注射的"疫苗"其实是声波接收器；十五岁逃离实验室的那个雨夜，他"恰好"找到的避难所是戴雨早己布置好的观察站；就连与赵铁柱的相遇，也发生在52Hz声波发射塔的覆盖范围内。
"不...可能..."程默的挣扎让周围的液态空间泛起波纹。他扯断几根声波丝线，断裂处喷出的却是发光的蓝色血液。
最大的水膜突然播放一段监控录像：海底石门内部，数以万计的晶体结构正在以52Hz频率共振。而更深处，某个庞然大物的阴影随着声波缓缓舒展身躯——那轮廓像极了放大的胎记纹路。
"母体一首在歌唱。"戴雨的身影出现在每片水膜中，"通过我，通过胎记，通过你血管里的纳米共振器..."
程默突然意识到什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皮肤下的血管纹路不知何时己经重组，形成了与声波丝线完全一致的网络。最可怕的是，当他集中注意力时，能清晰听到胸腔内传来微弱的、与石门同频的52Hz震动。
"赵铁柱..."程默突然嘶吼出声，"他的声呐器官也是..."
"聪明的孩子。"戴雨的影像露出欣慰的微笑，"为什么要用变异来对抗辐射？因为只有鲸类的声呐系统能产生51.9-52.1Hz的精准波动啊。"
空间剧烈震动起来。程默看到远处的水膜开始播放赵铁柱的影像：他在不知情的状态下，用声呐器官发出的频率一次次加固着程默神经里的控制网络。最讽刺的是，那些被程默当作救命恩人的时刻——通风管里的掩护、船体爆炸时的掩护——全都是程序计算好的"必要刺激"。
"最后一个问题。"戴雨的影像突然贴近，机械右眼投射出程默从出生到此刻的所有脑波图谱，"当你知道一切都在计划中..."
程默的胎记突然爆发剧痛。那些声波丝线全部绷紧，将他拉向最大的水膜。在即将被吞噬的瞬间，他看到了戴雨左眼滑落的液体——不是机械润滑剂，而是真实的、带着体温的泪水。
"...你还会选择成为救世主吗？"
水膜吞没程默的刹那，整个空间突然陷入绝对静默。然后是一声超出人类听觉范围的、纯粹的52Hz鸣响——像是婴儿的初啼，又像垂死巨鲸的最后歌谣。
在这频率的共振中，程默终于听懂了石门深处传来的"歌声"：
"回家...我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