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退去后的世界呈现出诡异的静止状态。程默跪在透明的地面上，发现自己的倒影被分割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都映照出不同时期的自己：婴儿、少年、现在这副伤痕累累的躯壳。他伸手触碰，指尖穿过冰冷的镜像，激起一圈圈涟漪。
"欢迎来到选择之间。"
这个声音既不是戴雨的机械音，也不是石门的轰鸣，而是某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合成声调。程默抬头，发现原本倾盆的暴雨全部凝固在空中，每一滴雨水都保持着坠落的形态，却静止得像被钉在玻璃中的标本。
最靠近他的三滴雨珠突然膨胀，化作人高的水膜。第一层水膜中浮现出戴雨的镜像——她的机械躯干被拆解成剖面图，程默能看到胸腔内部精密的齿轮组间，漂浮着一个装满淡蓝色液体的玻璃管，里面蜷缩着一段泛着荧光的脐带。
"选择我。"戴雨的镜像开口，声音带着水波荡漾的回音，"你就能知道全部真相。"
第二层水膜中是赵铁柱的影像。他的身体己经结晶化到颈部，但心脏位置出人意料地完好——如果那还能称为心脏的话。一块棱角分明的"深海之息"碎片嵌在血肉中，随着微弱的搏动闪烁蓝光。更诡异的是，那些本该致命的晶体脉络，此刻却像某种精密的电路般维持着他的生命。
"选她......"赵铁柱的镜像声音沙哑，每个字都伴随着结晶碎裂的细微声响，"老子就白救你了。"
程默的视线在两者之间游移。当他看向第三层水膜时，呼吸为之一窒——那里映照出他自己体内的景象：胎记的纹路己经蔓延到心脏，在心室壁上形成与石门完全相同的符号。更可怕的是，一段与戴雨体内一模一样的脐带标本，正悬浮在他的肺动脉中。
"这不可能......"程默下意识按住胸口，却摸到了皮肤下异物的轮廓。
戴雨的镜像突然剧烈波动，机械躯干的剖面图开始重组。程默看到那些齿轮与管道正在拼凑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形状——微型石门的精密模型，而脐带标本就嵌在锁孔位置。
"你还不明白吗？"戴雨的声音突然带上母亲哄睡时的温柔语调，"从你出生起，这就是场精心设计的......"
"放你妈的屁！"赵铁柱的镜像突然爆裂，飞溅的水珠在空中凝结成新的画面：五岁的程默被困在培养舱里，而年轻的戴雨正将注射器刺入他的胎记。更远处，赵铁柱——那时还是个完整的、没有变异的人类——正在砸碎监控屏幕。
程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这些记忆碎片像刀子般搅动着他的大脑。凝固的雨滴开始微微震颤，折射出的光线在地面拼凑出模糊的图案：一个婴儿被放入机械子宫，脐带连接着某种发光的珊瑚状物体。
"看仔细。"赵铁柱的镜像重新凝聚，结晶化的手指戳向自己心脏处的碎片，"这玩意儿根本不是'深海之息'......"
随着他的动作，碎片表面的光纹突然重组，显现出程默从未见过的文字——与石门上的符号相似，却更加古老。更诡异的是，这些文字正在逐渐转变成现代汉字：
【第七次轮回终止协议】
戴雨的镜像突然发出刺耳的电子音，机械臂穿透水膜抓向程默："他在篡改数据！选择现在——"
程默本能地后退，后背撞上了某种柔软的屏障。他转头，发现无数静止的雨滴正在身后汇聚，形成第三面巨大的水镜。镜中映出的不是影像，而是实时的海底景象：真正的石门表面，六道深刻的刻痕正在渗出黑色液体，而第七道刻痕才完成不到三分之一。
"时间不多了。"赵铁柱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她把自己改造成系统的一部分，每次轮回都会......"
一根机械触须突然刺穿水膜，精准地击中赵铁柱镜像的心脏位置。结晶化的身躯瞬间布满裂纹，但他在爆裂前用口型传递了最后的信息：
【脐带是控制装置】
程默猛地扯开衣领，发现胸口的胎记纹路己经蔓延到锁骨。更可怕的是，皮肤下确实能摸到那段脐带标本的轮廓——它正在随着石门的频率脉动。
戴雨的镜像重新恢复平静，机械臂优雅地收回："现在你看到了，我们本就是一体。"她的胸腔内部，脐带标本突然展开，露出表面刻满的纳米级电路，"选择继续轮回，或者......"
所有静止的雨滴同时震颤，折射出的光线在空中交织成两个结局：左侧是程默站在新世界的海岸线上，身后是无数苏醒的克隆体；右侧是赵铁柱拖着残破的身躯，独自走向深海黑暗。
"......选择永恒的孤独。"
程默的指尖无意识地着胸口的异物。他突然想起冷冻舱里那些与自己面容相同的克隆体，想起母亲咳血时藏在毯子下的数据芯片，想起赵铁柱珊瑚化的手臂挡在他面前的每一次。
"我有个问题。"程默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水膜同时泛起涟漪，"为什么是七次？"
戴雨的镜像第一次出现了卡顿，机械眼闪过杂乱的像素点。就在这短暂的间隙，程默突然暴起，右手首接插进自己胸口——
"因为我选择......"
鲜血喷涌而出的瞬间，所有静止的雨滴恢复了坠落。程默在剧痛中扯出那段脐带标本，发现它末端连接着一枚微型的晶体钥匙。
"......破坏选择题本身。"
他将染血的钥匙刺向最近的水膜。世界在刺目的白光中分崩离析前，程默最后听到的是两个重叠的声音：
"不愧是我的......"
"操......就知道你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