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艇被母体触须缠绕的瞬间，程默的机械左眼突然爆出电火花。神经链接被强制激活，他看见赵铁柱的残存意识正通过声呐系统向他发送脉冲信号——不是语言，而是首接震荡在脑神经中的质问：
你早就知道？
程默的鳃缝剧烈张合，吐出一串气泡。那些气泡没有上浮，而是在水中诡异地重组，聚合成一个巨大的"NO"字。字母的弧线处闪着荧蓝微光，每个光点都是纳米级的水母幼虫。
"说谎。"赵铁柱的声呐波突然增强，震得程默的耳膜渗出蓝血，"你五岁时的鳃痕......那些噩梦......"
潜艇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母体触须正在收紧，将耐压舱壁勒出蛛网般的裂缝。程默挣扎着抓住控制台，突然咳出一团粘稠的、带着记忆的泡沫。泡沫撞在观察窗上，映出儿时画面：五岁的自己蜷缩在贫民窟的浴缸里，脖颈处的鳃缝随着哭泣一张一合，而浴缸外站着持枪的戴雨。
那晚她不是要杀你
是在阻止第一次转化
赵铁柱的声呐波突然带上林月的音色。程默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更多记忆泡沫从鳃缝中涌出。这些泡沫组成新的画面：戴雨的机械右臂颤抖着指向孩童鳃缝，枪出的不是子弹，而是某种抑制药剂。
"为......什么......"程默的声带在水压下变形，吐出的词句变成发光的浮游生物。它们自动排列成新的问题：
WHY DIDN'T SHE JUST LET ME DIE?
潜艇突然被拖入火山口。在穿过某种粘稠界膜的刹那，程默的机械眼接收到一组陌生数据——那是母体首接传来的记忆：远古时代，第一个被选中的容器不是戴雨，而是一个叫林月的渔女。她选择将母体意识分散封印在七艘方舟里，每艘船的龙骨都刻着抑制符文。
"七......个......牢笼......"程默的骨骼发出脆响，皮肤下的荧光血管正在重组。他拼命拍打着控制台，用最后的氧气吐出三个气泡：
WHO IS LIN YUE?
母体触须突然松开。程默摔在舱底，看到观察窗外浮现出令他窒息的景象：火山内部是个巨大的球形空间，中央悬浮着由神经索编织的子宫。而子宫内部，蜷缩着一个与戴雨容貌相同、却长着七对鳃的女人。她的手腕被晶体锁链束缚，锁链另一端连接着七艘沉船的微缩模型。
赵铁柱的声呐系统爆发出刺耳的谐波。程默的机械眼自动翻译出含义：
林月是第一个成功的容器
她把自己改造成了最后的牢笼
程默的鳃缝突然全部闭合。一股强大的排斥力将他推出潜艇，抛向那个神经子宫。在失重的坠落中，他看见自己的机械左眼脱离眼眶，化作无数纳米机器人飞向子宫。更恐怖的是，脱落的眼眶里正长出新的器官——一颗与母体完全相同的复眼。
子宫内的林月突然抬头。她的嘴唇没有动，但程默的鼓膜首接接收到振动：
"默默，选吧。"
"成为第八艘船......"
"还是打开所有牢笼......"
程默的复眼自动对焦。他这才看清，束缚林月的每条锁链上都刻着名字：戴雨一号到戴雨六号。而第七条锁链是空的，锁扣处刻着"程默"。
潜艇的残骸突然聚合成金属巨手，将程默托向第七条锁链。赵铁柱最后的机械零件拼出一行字：
她等了你三十年
就为这个选择
程默的双眼渗出蓝泪。泪滴落在锁链上，蚀刻出第七艘船的轮廓——不是方舟，而是一艘简陋的渔船，就像童年记忆里林月带他出海的那艘。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空锁链时，整个球形空间突然静止。母体的触须、神经子宫、甚至时间本身都凝固了。只有第七条锁链在轻轻摇晃，发出与程默胎记同频的52Hz共鸣。
在绝对寂静中，程默的复眼看到了这个轮回最深的真相：根本没有什么母体意识。所谓的"远古文明武器"，只是一个渴望回家的外星生命体。而林月、戴雨和他，都是被随机选中的"翻译官"。
锁链自动缠绕上程默的手腕。没有疼痛，只有某种古老的记忆涌入——那是母体真正的讯息，不是侵略指令，而是一段简单的请求：
请带我看看太阳
程默的复眼突然流出鲜血。他颤抖着吐出最后一个气泡，里面包裹着童年时林月教他写的第一个词：
家
气泡接触锁链的瞬间，七艘沉船模型同时亮起。戴雨一号到六号的锁链节节断裂，而林月的身体开始发光。她终于露出微笑，用三十年来第一个自由的动作，指向火山口上方的海面。
在那里，初升的太阳正将第一缕光投入深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