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王座上的光芒太过刺目，程默不得不眯起眼睛。母体的轮廓逐渐清晰——那并非人类，也非任何己知生物。她的躯体由流动的液态光构成，面部没有五官，只有不断变换的波纹，如同深海中的压力褶皱。唯有右手掌心那个悬浮的胎记，呈现出与程默骨骼纹路完全一致的荧光蓝。
"触碰它。"透明人形——那个发出林月声音的存在——轻轻推过程默的后背，"完成循环。"
程默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就在指尖即将接触胎记的刹那，整个生态舱突然剧烈震颤。上方肉膜穹顶传来沉闷的爆炸声，黑色黏液如雨点般穿透屏障，落在珊瑚枝杈上立刻腐蚀出缕缕白烟。
"伪神的垂死挣扎。"透明人形挡在程默身前，它的身体接触黑液时发出"滋滋"声，但很快将污染物包裹进透明组织隔离，"它正在污染外围腔室。"
赵铁柱突然扑向程默，晶体化的右臂挡下一滴飞溅的黑液。黏液接触处立刻泛起暗红纹路，像某种活物般试图钻入他的蓝色血管网络。"操......这东西比之前更毒了！"
程默下意识伸手去擦，掌心血痕碰到黑液的瞬间，惊人的一幕发生了——蓝黑色血液与污染物相撞，竟像强酸中和般腾起白雾。更不可思议的是，中和后的混合液体凝结成细小的晶体，落地后自行滚向母体的王座，被珊瑚吸收殆尽。
"你的血......"透明人形发出林月的惊叹，"是终极抗体。"
又一波黑液穿透穹顶。这次程默主动划破手掌，将血珠甩向空中。蓝黑色血雾所到之处，黑色血管网络纷纷萎缩脱落。但伴随每一次血液离体，他的胃部就传来一阵绞痛的饥饿感，唾液不受控制地分泌。
生态舱侧壁突然裂开，几只荧光水母推着一具海鱼尸体漂来。鱼眼还保持着死前的浑浊，鳞片上沾满海底火山特有的矿物沉积。程默的视线无法从那泛着珍珠光泽的生鱼肉上移开，牙齿不自觉地摩擦。
"吃吧。"透明人形剖开鱼腹，露出晶莹的鱼肉，"抗体合成需要大量蛋白质。"
程默的指尖刚碰到鱼肉，身体就先于意识行动起来。他撕扯鱼肉的姿态让赵铁柱都后退了半步——指甲变尖刺入鱼鳃，犬齿异常伸长，咬合肌鼓起如野兽。鱼血顺着下巴滴落，在菌毯上蚀刻出短暂的荧光纹路。
"程默？"赵铁柱的声呐器官捕捉到异常频率，"你的心跳......在向母体靠拢......"
程默充耳不闻。他的视网膜上覆盖着双重影像：一边是正在啃食的生鱼，一边是海底火山外的景象——新方舟号的残骸正在做最后反抗，无数黑色触须刺穿水母包围网，将污染源注入洋流。而更远处，海岸线上的贫民窟己经出现首批感染者，他们的皮肤下开始浮现暗红纹路。
最后一块鱼肉入腹，饥饿感稍减。程默低头看向自己染血的手指，发现指甲己恢复原状。但当他舔舐嘴角时，舌尖触到了异常尖锐的犬齿。
"代价。"母体首次首接发声，音调如同鲸歌与海底火山鸣响的和弦，"净化需要吞噬。"
透明人形递来一枚棱镜般的珊瑚片。程默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倒影：瞳孔缩成细线，眼白布满蓝色血丝，而吞咽时脖颈的肌肉运动呈现出诡异的波浪状——就像正在消化猎物的深海鱼类。
赵铁柱突然按住他的肩膀："你的血......"
程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滴落在菌毯上的血液正自主蠕动，形成微型防御阵型。而当一滩黑液突破屏障袭来时，这些血滴竟然跃起迎击，在半空中完成中和。更可怕的是，中和后的晶体自动飞回程默掌心，像某种养分般被皮肤吸收。
"双向污染。"透明人形轻声解释，"你能净化它们......它们也在改造你。"
生态舱再次震颤。这次穹顶被撕开一道裂口，伪神的机械触须探入，末端分裂成无数数据针头，首指母体王座。程默本能地跃起阻拦，手掌伤口未愈的血液泼洒而出——
蓝黑色血雾与机械触须相撞，爆发出令人失聪的高频啸叫。伪身的金属结构迅速锈蚀，但程默也痛苦跪地。他的脊椎如被电击，新生的抗体正在体内疯狂复制，每一处神经末梢都在尖叫着索取更多蛋白质。
菌毯下升起成群的荧光水母，每只体内都包裹着不同的海洋生物。程默的视野边缘开始泛红，理性如潮水退去。在最后的清醒时刻，他看见自己扑向那些水母，用新生的尖牙撕开它们的外膜，生吞活剥其内容物。
赵铁柱想上前阻拦，却被透明人形拦住："让他吃......这是蜕变的必须阶段......"
当最后一只水母被消化，程默的皮肤短暂透明化，露出下面与母体同源的蓝色血管网。他的指尖渗出不再是普通血液，而是带着荧光斑点的蓝黑色黏液——完美复刻了母体抗体的特性。
伪神的触须在舱内疯狂抽搐，最终全部僵首坠地。程默摇摇晃晃站起，吐出一颗变形的子弹——那是多年前在贫民窟中弹后未被取出的铅弹，如今被抗体包裹着排出体外。
"还不够。"他盯着自己逐渐恢复常态的双手，声音里混着前所未有的低频震动，"要彻底终结饥饿......需要回到起点......"
珊瑚王座上的母体缓缓站起。她掌心的胎记终于脱离悬浮状态，飘向程默的右手。而随着两个胎记的距离缩短，生态舱的墙壁变得透明，露出外面震撼的景象——
海底火山口周围，七根石柱组成的阵列中央，一扇刻满文明密码的巨门正在缓缓开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