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里的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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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落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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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出租屋里的男女
作者:
chucu大大
本章字数:
5436
更新时间:
2025-07-08

2018年12月3日,周一。

雪是后半夜开始下的。林辰在画室的折叠床上醒来时,窗玻璃己经结了层冰花,把外面的天映得发白。他摸过手机,屏幕显示六点十七分,电量只剩12%——昨晚给孩子们改画到凌晨,忘了充电。

折叠床是周老师淘汰的旧款,弹簧硌得人骨头疼。林辰坐起来,揉了揉发麻的肩膀,看到画板上还摊着那幅没画完的《冬日》:灰蓝色的天空,光秃秃的梧桐树,树下画着个缩成一团的小人,手里攥着半块发面饼。

是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昨天落下的。她临走时红着眼圈说:“林老师,你把晓雯阿姨画进去好不好?我怕她冷。”

林辰拿起铅笔,在小人旁边添了个更小的身影,裹着厚厚的棉衣,手里捧着个保温桶——像苏晚。

画室的铁门被风撞得哐哐响,门缝里灌进的雪粒打在脸上,生疼。林辰走过去关门,看到孟晓冉蹲在走廊里,正用热水袋焐冻僵的手,嘴里骂骂咧咧:“这破锅炉,烧的是煤渣吗?冻得人了。”

“赵磊没给你打电话?”林辰踢了踢她脚边的冰碴,“晓雯情况怎么样?”

孟晓冉的手顿了顿,热水袋的热气在她脸上熏出层红:“凌晨五点打了,说晓雯又宫缩了,这次带血,赵磊正开车往医院赶,路上雪太厚,估计得晚点到。”

林辰的喉咙突然发紧。他上周去药店买黄体酮时,那个戴眼镜的药师特意叮嘱:“孕早期出血,十有八九保不住,做好心理准备。”

“他那车呢?”林辰往回走,帆布包撞在腿上,里面是苏晚昨天托他带给晓雯的油饼,硬得像块砖,“不是说今天有买家看车?”

“别提了,”孟晓冉跟上来,高跟鞋踩在冰上打滑,“那买家是个二混子,说赵磊的车是事故车,非要压到三万,还说‘不卖拉倒,有的是人等着收’。”

林辰没接话,从包里掏出那盒黄体酮——是昨天在三楼楼梯捡到的,药盒被踩得变了形,里面的药片撒了一半。他想起赵磊昨天在电话里的哭声,像头被按在水里的兽。

孩子们陆续来了,一个个裹得像棉花包,睫毛上挂着雪珠。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幅画,上面用红蜡笔涂了片乱糟糟的红,说是“晓雯阿姨的血”。

“林老师,血会冻住吗?”她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冻住了就不疼了吧?”

林辰蹲下来,把她冻得发紫的小手揣进自己怀里焐着:“不会的,医生会把血变成暖暖的,像太阳。”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指着窗外:“赵叔叔的车!”

林辰抬头,看到赵磊的捷达正歪歪扭扭地停在画室门口,车身上落满了雪,像头受伤的灰熊。赵磊从车上下来,左手捂着右臂,袖口渗出血迹,在雪地里拖出一道暗红的痕。

“辰子!”他冲进来,眼睛红得吓人,牙齿咬得咯吱响,“晓雯……晓雯在抢救室,医生说……说保不住了……”

林辰的头“嗡”地一声,像被重锤砸中。他抓住赵磊的胳膊:“钱呢?我昨天转的五千够不够?不够我再想办法!”

“不是钱的事,”赵磊的声音突然垮了,像根被掰断的铁丝,“是那孙子!他追着我的车骂,我急着赶医院,打方向盘太猛,蹭到护栏上了……晓雯吓得从后座摔下来,肚子撞在扶手箱上……”

他突然蹲下去,用头撞墙,咚咚响,血从额头渗出来,混着雪花往下淌:“是我害了她!是我没本事!我连辆车都卖不出去,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林辰想去拉他,被孟晓冉拦住了:“让他哭会儿,憋着会出事。”她掏出手机,“我给苏晚打电话,让她赶紧过来。”

“别打!”赵磊突然吼,声音嘶哑,“别让她来!她那点稿费……是给她妈买药的……”

林辰的心脏像被冰锥刺穿。他上周去苏晚房间送画夹时,看到她床头柜上放着瓶降压药,标签上写着“硝苯地平缓释片”——是老年人常用的降压药,一瓶要八十多。

雪越下越大,把画室的窗户糊成了白色。林辰走到外面,给苏晚发了条微信:“晓雯在抢救室,赵磊撞车了,你来一趟吧。”

没等回复,他转身去拦出租车。雪太大,空车很少,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司机听说去医院,皱着眉要加钱:“路滑,风险大,不加五十不走。”

林辰掏出钱包,里面只有几张零钱,是昨天收的课时费。他正要开口,苏晚的微信弹了出来:“我在医院,刚交了抢救费,你带赵磊过来,首接去三楼妇产科。”

林辰的手指悬在屏幕上,突然想起昨天早上,苏晚往他包里塞油饼时,手腕上那道新添的红痕——是给出版社搬书时被书架划的,她说“没事,贴个创可贴就好”。

他把赵磊拽起来,往出租车里塞。赵磊还在哭,像个被抢了糖的孩子:“我对不起晓雯……对不起我爸……”

车开的时候,林辰看到苏晚的围巾挂在画室的门把上——是条浅灰色的旧围巾,上周他说“风大”,她今天忘了带。

医院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味。林辰找到三楼时,苏晚正靠在抢救室门口的墙上,脸色比墙还白,手里攥着张缴费单,金额栏写着“8000元”。

“钱哪来的?”林辰走过去,看到她的指甲缝里还沾着泥——是去ATM机的路上摔的。

“跟出版社借的,”苏晚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里面的人,“说预支明年的稿费。”她顿了顿,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药盒,是那瓶硝苯地平,“我妈说她血压稳了,暂时不用吃。”

林辰没说话,把自己的棉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棉衣上还沾着画室的煤烟味,是他昨天烤火时蹭上的。

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对着赵磊摇了摇头:“孩子没保住,大人保住了,但以后能不能怀,不好说。”

赵磊像被抽走了骨头,瘫在地上,眼神空洞得像口井。晓雯被推出来时,眼睛闭着,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手背上的输液管还在滴液,一滴,两滴,砸在地上的雪水里,晕开一小片淡红。

苏晚突然转过身,往楼梯口走。林辰跟上去,看到她靠在墙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却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有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那瓶硝苯地平上,把标签泡得发皱。

“我妈刚才打电话,”她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说周衍己经到宁州了,在酒店等我,说……说只要我见他,他就帮我爸还一半的债。”

雪从楼梯间的窗户飘进来,落在她的头发上,像撒了层霜。林辰想起晓雯空荡荡的肚子,赵磊撞变形的车,还有苏晚药盒上的“有效期至2019年3月”。

他突然觉得,这冬天的雪,不是来盖脏东西的,是来把所有伤口冻得更疼的。

“我去见他。”苏晚擦掉眼泪,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林辰,你别跟着,我自己去。”

林辰看着她转身的背影,单薄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雪。他突然想起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的话——“冻住了就不疼了”。

可他知道,有些疼,冻住了,才刚刚开始。

他在后面轻轻说了句:“我等你。”

风声太大,不知道她听没听到。

走廊的时钟敲了十下,每一声都像砸在冰面上,脆生生的,却震得人骨头疼。林辰靠着墙滑坐在地上,看着抢救室的门,突然想,这世上最疼的,或许不是流血,是看着自己在乎的人,一个个掉进冰窟窿,却抓不住。

雪还在下,没有停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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