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安和温知夏结婚那天,选在了老宅的桂花树下。
初秋的阳光正好,金色的花瓣落在红毯上,像铺了一层碎金。温知夏穿着婚纱,头纱上别着一朵新鲜的桂花,是陆知安早上特意从枝头摘下的,带着露水的清润。
“紧张吗?”陆知安握住她的手,指尖微微发颤——这是陆家男人的“传统”,从太曾爷爷求婚到爷爷订婚,每次重要时刻,他们的手都会抖。
温知夏笑着摇头,眼睛亮得像当年苏晚戴上婚戒时的样子:“有你在,不紧张。”
证婚人是念晚,她己经九十多岁了,却依旧精神矍铄。她手里捧着那本《桂花树下的信》,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我的太爷爷说,爱不是一时的心动,是往后余生的柴米油盐;我的太奶奶说,爱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是藏在细节里的惦记。今天,看着这两个孩子,我知道,他们懂。”
风吹过桂花树,花瓣落在念晚的白发上,像给她戴了一顶温柔的花冠。台下,陆承宇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父母结婚时,母亲也是这样,在桂花树下笑着说“有你在,不紧张”。
婚礼的甜点是温知夏亲手做的桂花糕,配方是从外婆那里传下来的,和苏晚当年做的味道几乎一样。陆知安咬了一口,甜而不腻的香气在舌尖散开,忽然明白太曾爷爷为什么总说“晚晚做的桂花糕,比蜜糖还甜”——因为里面藏着“想让你尝到”的心意。
婚后第三年,他们有了一个女儿,眉眼像极了温知夏,笑起来却像极了苏晚。陆知安给她取名叫“陆知桂”,知是知晓的知,桂是桂花的桂,意思是“要让她知晓,这世间所有关于爱的芬芳”。
知桂满月那天,一家人回了老宅。念晚抱着小家伙,坐在太奶奶当年坐过的摇椅上,给她唱那首苏晚教过的童谣:“桂花开,满院香,阿爷阿娘坐身旁……”
知桂咯咯地笑,小手抓住一片飘落的桂花,像抓住了整个秋天。陆知安看着这一幕,拿起画笔,把祖孙俩的身影画了下来,背景是那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树上落着几只小鸟,像在听童谣。
这幅画后来挂在了陆知安设计的养老中心里,旁边写着一行字:“最好的养老,是让老人记得爱,让孩子看见爱。”
知桂三岁那年,第一次跟着陆知安去给太曾爷爷太曾奶奶扫墓。她手里拿着一朵刚摘的桂花,奶声奶气地说:“太爷爷,太奶奶,这是我摘的桂花,香不香?”
陆知安蹲下来,指着墓碑旁的小树苗说:“这是从老宅移植来的桂花树,等你长大了,它就会像太爷爷太奶奶种的那棵一样,开满花。”
“为什么要种桂花树呀?”知桂歪着头问。
“因为太奶奶喜欢呀,”陆知安笑着说,“太爷爷说,喜欢一个人,就要把她喜欢的一切,都种在她看得见的地方。”
知桂似懂非懂,把桂花轻轻放在墓碑前:“那我也喜欢太奶奶,我要把桂花留给她。”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孩子脸上,她的笑容像极了当年的苏晚。陆知安忽然明白,所谓传承,不是把故事背下来,是让爱像桂花的香气一样,自然而然地飘进下一代的心里。
那年秋天,老宅的桂花树被列入“国家古树保护名录”。挂牌那天,来了很多人,有媒体记者,有附近的居民,还有陆知安设计的养老中心里的老人。
一位老人摸着树干,笑着说:“我年轻时住这附近,总看到陆先生和苏女士在树下散步,他牵着她的手,她指着花笑,那画面,比电影还好看。”
另一位老人补充道:“有次下大雨,我看到陆先生把伞都给了苏女士,自己淋得像落汤鸡,还笑着说‘晚晚别淋湿了,会感冒’。”
记者把这些故事写进报道里,标题叫《一棵桂花树,见证了中国人最朴素的浪漫》。报道的结尾写道:“真正的爱,从不需要刻意铭记,它会像树的年轮,一圈圈刻进时光里,像桂花的香气,一代代飘进岁月里。”
陆知安把这篇报道剪下来,贴在《桂花树下的信》的最后一页。旁边,他画了一棵小小的桂花树,树下有两个牵手的小人,旁边写着:“故事还在继续。”
那天晚上,知桂忽然问:“爸爸,太爷爷和太奶奶会变成星星吗?”
陆知安指着窗外的桂花树,笑着说:“他们比星星更温柔,变成了桂花,每年秋天都回来看看我们,闻闻我们家的烟火气。”
知桂似懂非懂,却抱着他的脖子说:“那我要好好吃饭,好好长大,让太爷爷太奶奶看到,我也像他们一样,有个人疼,有个人爱。”
陆知安的心忽然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像喝了一口温热的桂花茶。他想起太曾爷爷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只要爱还在,我们就永远活着。”
是啊,只要有人记得那场雨,记得那枚“安”字项链,记得落了又开的桂花,记得“有你在身边,什么时候都好”,陆时衍和苏晚就永远活着,活在一代又一代人的故事里,活在年年盛开的桂花里,活在每个普通人对爱的相信里。
风又起了,桂花簌簌落下,落在老宅的青石板上,落在知桂的笑脸上,落在陆知安翻开的书页上。那香气,清清淡淡,却足以漫过岁月的河,告诉每个路过的人:
爱,从未离开。
它在时光里,在传承里,在每一个相信“有你真好”的瞬间里,永远年轻,永远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