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禾的孙子陆承宇结婚那年,选了一个雨天。
新娘撑着一把透明伞,站在老宅的桂花树下,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极了年轻时的苏晚。陆承宇穿着笔挺的西装,给她戴上戒指时,手微微发颤,像极了当年的陆时衍。
“怎么紧张成这样?”新娘笑着调侃。
“太爷爷说,第一次给太奶奶戴戒指时,他手抖得差点把戒指掉地上。”陆承宇挠了挠头,语气里满是认真,“我怕跟他一样。”
站在一旁的念禾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父母结婚那天,苏晚穿着婚纱,眼眶红红的,陆时衍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说“别怕,有我”。时光兜兜转转,那些藏在血脉里的温柔,总在不经意间重现。
婚礼很简单,来的都是家里人。念禾给新人讲了太爷爷太奶奶的故事,讲到那场让他们重逢的雨,讲到陆时衍在庆典上的告白,讲到老两口在桂花树下摇椅上的相守。
“太爷爷说,”念禾指着窗外的雨,“雨是缘分的信使,它把失散的人重新凑到一起,把藏在心里的话说给对的人听。”
新娘听得眼睛发亮,偷偷对陆承宇说:“以后我们每年雨天都来老宅,好不好?”
“好,”陆承宇握紧她的手,“还要在桂花树下,给你讲太爷爷和太奶奶的故事。”
雨停的时候,太阳出来了,院子里的桂花被洗得发亮,空气里飘着清甜的香。陆承宇扶着新娘走到树下,像当年陆时衍对苏晚那样,轻轻摘下一朵桂花,别在她的发间。
“真香。”新娘笑着说。
“嗯,”陆承宇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就像太奶奶说的,有爱的地方,连风都是香的。”
婚后第二年,新娘生下一个女儿,眉眼像极了苏晚。陆承宇给孩子取名叫“陆念禾”,和念禾同名,只是中间多了个“晚”字——陆念晚。
念晚满月那天,一家人回了老宅。念禾抱着小家伙,坐在太奶奶当年坐过的摇椅上,给她唱苏晚教过的童谣。阳光透过桂花树的缝隙落在孩子脸上,她咯咯地笑,小手抓住一片飘落的桂花,像抓住了整个秋天。
“你看她,”念禾笑着对陆承宇说,“跟你太奶奶一样,喜欢桂花。”
陆承宇想起太爷爷日记里写的:“晚晚说桂花不张扬,却能香满整个院子,就像过日子,平平淡淡才最长久。”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太爷爷太奶奶那么爱桂花——因为他们的爱,就像桂花一样,不喧嚣,却能浸润一代又一代人的岁月。
后来,念晚长大了,成了个爱画画的小姑娘。她最喜欢在老宅的桂花树下画画,画太爷爷太奶奶手牵手的背影,画爷爷给奶奶梳头发的样子,画爸爸给妈妈戴桂花的瞬间。
有一天,她拿着画问念禾:“太奶奶的设计稿里,为什么总画圆角?”
“因为太奶奶怕爱她的人受伤啊。”念禾摸了摸她的头,“就像太爷爷总给太奶奶买百合花,不是因为百合最好看,是因为太奶奶喜欢。”
爱从来都不是惊天动地的壮举,是把对方的喜好刻进骨子里,把对方的安危放在心尖上。
念晚似懂非懂,在画的角落里添了一行字:“爱就是把尖角磨圆,把喜欢藏进细节里。”
那年秋天,老宅的桂花树被评为“城市古树”,树牌上写着它的故事:“此树由陆时衍、苏晚夫妇亲手栽种,见证了一对爱人从青丝到白发的相守,如今己亭亭如盖,年年花开。”
很多人慕名来看这棵树,有人在树下拍照,有人对着树干许愿,有人像陆时衍当年那样,摘下一朵桂花,别在爱人发间。
陆承宇带着念晚来看树牌那天,遇到一对年轻情侣在吵架。女孩气鼓鼓地说:“你根本不懂我!”男孩手足无措,急得满头汗。
念晚跑过去,把自己画的画递给他们:“哥哥姐姐,你们看,我太爷爷太奶奶也吵架,但他们会给对方买花、泡茶。”
情侣看着画里的两个老人,忽然不吵了。男孩挠了挠头,对女孩说:“对不起,我不该凶你。”女孩红了眼眶,轻轻捶了他一下:“下次不许这样了。”
陆承宇看着他们手牵手离开的背影,想起太爷爷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爱不是不吵架,是吵完架还想牵着对方的手走下去。”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洒在桂花树上,把树影拉得很长,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拥抱着整个院子。念禾坐在摇椅上,看着陆承宇陪着念晚在树下捡桂花,忽然觉得,太爷爷太奶奶从未离开过。
他们就在这桂花香气里,在代代相传的故事里,在每个雨天的思念里,在每个相视而笑的瞬间里。
就像此刻,风吹过枝头,桂花簌簌落下,落在念禾的发间,落在陆承宇的肩头,落在念晚的手心里。那香气,和很多年前苏晚靠在陆时衍肩上闻到的一样,清清淡淡,却足以芬芳往后漫长的岁月。
雨还会落下,桂花还会盛开,爱也会像这轮回的西季,在时光里生生不息,永远年轻,永远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