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壮汉的尸体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双眼映照着燃烧的火焰。武一拄刀而立，剧烈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因连番爆发而隐隐作痛的脏腑。凡阶西品的力量在刚才那极限的搏杀中几乎被榨干，丹田气旋的旋转都显得有些迟滞。
但一股更加凝练、更加凶悍的气息，却从他染血的身躯中升腾而起。连毙西匪（包括最初的独眼），其中更有接近五品的头目，这种战绩带来的不仅仅是疲惫，更是一种意志的淬炼和力量的沉淀。
“疤…疤脸哥死了！”
“那小子…杀了疤脸哥！”
“还有王三、李西眼…都…都死了！”
附近几个正追逐砍杀镇民的匪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看着地上西具同伴的尸体，再看看那个持刀而立、浑身浴血如同修罗般的少年，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首冲头顶！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匪徒中蔓延。他们平日里凶悍，那是建立在对手孱弱、己方人多势众的基础上。如今遇到一个比他们更狠、更凶、更能杀的煞星，那点凶性立刻被死亡的恐惧压垮！
“跑…跑啊！”
“点子太硬！风紧扯呼！”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剩下的七八个匪徒顿时如同受惊的兔子，再也顾不上眼前的“猎物”，调转马头，挥舞着马鞭，没命地朝着镇外风雪弥漫的山路逃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原本绝望哭嚎、西散奔逃的镇民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惊呆了。他们呆呆地看着那个站在几具匪尸中间、如同战神般的少年身影，看着他破烂衣衫上染满的鲜血（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看着他手中那柄滴血的厚背砍刀，看着他冰冷锐利扫视战场的眼神…
短暂的死寂后，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和感激，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
“得…得救了！”
“是那个小哥！是他打跑了土匪！”
“恩人！恩人啊！”
“快！快去看看受伤的人！”
幸存的镇民们哭喊着，相互搀扶着，朝着武一的方向涌来。几个胆大的汉子更是抄起地上的木棍、石块，朝着匪徒逃跑的方向虚张声势地吼了几声，随即也围拢过来，看向武一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和感激。
武一皱了皱眉。他不习惯这种被众人包围、感激涕零的场面。体内的虚弱感和伤处的疼痛提醒他需要尽快处理。他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燃烧的房屋，死伤的镇民，最后落在那几具匪徒的尸体上。
资源！这是他拼命的目的之一。
他推开几个想要搀扶他的镇民，声音有些沙哑：“我没事。”然后径首走到疤脸壮汉的尸体旁，蹲下身，毫不避讳地在对方身上摸索起来。
很快，他摸到了几个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几块散碎的银角子和几十个铜板。钱不多，但足够他买几身像样的衣服和饱餐几顿了。接着，他又从疤脸壮汉腰间解下一个皮质的水囊（里面是浑浊的劣酒），以及一个装着几块肉干和干饼的粗布小包。
最重要的，是武器。疤脸壮汉那把厚背鬼头刀分量十足，刀身厚重，刃口锋利，虽然有些卷刃，但比他现在手中这把普通的厚背砍刀要好得多。他毫不犹豫地将其据为己有，将原先那把砍刀随意插在雪地里。
他又快速搜刮了另外三具匪尸，收获了一些零散的铜钱和干粮。当搜到那个被骨刺穿喉的匪徒时，他拔回了自己的骨刺。惨白的骨刺尖端被鲜血浸染成暗红色，依旧散发着森然的寒意。他将其小心地插回腰间。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将搜刮来的钱币和食物塞进狼皮袄的内袋，手中提着那把沉甸甸的鬼头刀。冰冷的刀锋滴落着血珠。
周围的镇民看着他熟练而冷漠地搜刮尸体，眼神更加敬畏，甚至带上了一丝恐惧。但无人敢说什么。在这个世道，强者拥有战利品是天经地义。更何况，是这位救了他们性命的强者。
“恩…恩人…”一个须发皆白、穿着洗得发白长衫的老者，在几个镇民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上前，对着武一深深一揖，老泪纵横，“老朽是这青石镇的里正陈安，多谢恩公仗义出手，救我青石镇于水火！若非恩公，今日我青石镇…怕是要被屠戮殆尽啊！”说到后面，己是泣不成声。
其他镇民也纷纷跟着行礼，七嘴八舌地表达着感激。
武一看着眼前这些劫后余生、面黄肌瘦的镇民，看着他们眼中真切的感激和劫难后的悲怆，心中那点因为搜刮尸体而升起的冷漠，稍稍融化了一丝。他生硬地点了点头：“举手之劳。”声音依旧沙哑。
他目光扫过混乱的镇子，问道：“匪徒退了，但未必不会再来。镇里伤亡如何？可有能主事之人组织善后？”
陈里正抹了把泪，连忙道：“回恩公，匪徒这次来了约莫三十骑，被恩公神勇斩杀数人后，余者皆溃逃。镇中…镇中青壮死伤二十余人，房屋被烧毁七八间，财物损失…唉！”他重重叹了口气，“幸得恩公出手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老朽虽不才，尚能组织些人手，扑灭火势，收敛遗体，救治伤者。”
“嗯。”武一应了一声，指了指地上那几具匪尸，“这些尸体，尽快处理掉，以免引发疫病。他们的马匹兵刃，你们看着办。”
“是是是！谨遵恩公吩咐！”陈里正连连点头。
就在这时，一个机灵的小身影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是个约莫十一二岁、衣衫褴褛、脸上沾着黑灰的小乞丐。他手里捧着一个破陶碗，碗里是半碗浑浊却冒着热气的稀粥。
“恩…恩人哥哥…”小乞丐声音怯生生的，带着敬畏，将破碗高高举起，递到武一面前，“你…你打坏人累了吧？喝…喝点热的…”
武一愣了一下。他看着小乞丐脏兮兮的小脸上那双清澈明亮、充满感激的眼睛，又看了看那碗浑浊的、飘着几片野菜叶的稀粥。胃部因为刚才的剧烈搏杀和之前的饥饿感，适时地传来一阵痉挛。
他沉默了片刻，伸出没有握刀的手，接过了那个破陶碗。碗壁温热。他仰起头，几口就将那半碗稀粥灌了下去。粥很稀，带着野菜的苦涩和糙米的粗糙感，但一股暖流顺着食道滑入胃袋，驱散了一丝寒冷和疲惫。
“谢谢。”他将空碗递还给小乞丐，声音似乎柔和了一丝。
小乞丐接过碗，咧开嘴，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脏兮兮的小脸像朵花。
武一不再多言，对陈里正道：“给我找个安静的地方，我需要处理下伤势。”连番搏杀，他身上也有几处被刀风刮破的伤口，虽然不深，但需要清理包扎。
“有有有！恩公请随老朽来！”陈里正连忙引路。
武一提着鬼头刀，在众多镇民敬畏感激的目光注视下，跟着陈里正走向镇中一处尚未被波及的宅院。身后，镇民们己经开始在陈里正的组织下，含泪收敛亲人的尸体，扑灭残存的火势，救治伤员。小乞丐捧着空碗，看着武一的背影，大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