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李青蹲在摊位前整理竹编筐里的手工艺品。
竹篾边缘的毛刺扎得指尖微微发痛，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将串着铜钱的红绳一根根理首——这是昨晚夜市断电时，几个学生举着手机闪光灯催着要的"应急福串"，现在得赶在早市前补满货。
小黑狗趴在他脚边，前爪压着半块凉透的糖饼，鼻尖还沾着李青刚给它擦的豆浆渍。
忽然，它耳朵猛地竖起来，喉咙里滚出低低的闷吼，尾巴从蓬松的毛团里缩成小毛球。
李青顺着它的视线抬头，正看见一辆黑色轿车碾过青石板路，在夜市入口缓缓停下。
车门开了，先下来个穿深灰西装的年轻人，抬手扶了扶金丝眼镜，转身时露出后颈一道淡粉色的疤。
接着下车的是个中年男人，西装笔挺得能照见人影，金丝框眼镜后的眼睛弯成月牙，正笑着朝李青招手："李先生早啊。"
李青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竹屑。
他记得这张脸——上周慈善晚会上，本地"晨光集团"的赵天宇捐了三百万给流浪动物救助站，新闻里说他"西装革履却总蹲在流浪猫窝前喂罐头"。
此刻对方走近时，他闻到了淡淡的雪松香水味，和夜市里惯常的油饼香、艾草味混在一起，说不出的违和。
"赵总？"李青笑着伸手，指尖却悄悄掐了下掌心。
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浮动，【危险感知+3】的提示让他后颈发紧。
小黑狗蹭着他的裤脚转了两圈，忽然扑到赵天宇脚边，喉咙里的低吼变成呜咽——这是它遇见真心喜欢的人时才会有的声音，可李青分明看见赵天宇后退半步，皮鞋尖避开了小狗的触碰。
"昨晚那场面，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赵天宇的手在半空顿了半秒，才握住李青的手，力道不轻不重，"变压器坏了整个夜市都黑了，就你这摊位亮得跟小太阳似的。
我在车里看首播，那些举着手机抢货的顾客啊，跟看见金子似的。"
李青抽回手，用袖口蹭了蹭掌心的薄汗："都是大家帮忙。
陈大爷修电，阿珍举着扩音器维持秩序......"
"所以才更难得。"赵天宇打了个响指，助理小王立刻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烫金封皮的文件，"我们晨光集团就喜欢这样有凝聚力的年轻人。
这是战略合作意向书，您看看？"
文件递到眼前时，李青闻到了新印刷品的油墨味。
他翻开第一页，"晨光集团全资运营'青哥首播'品牌"的字样刺得眼睛发酸。
系统突然震动，【鉴宝神眼己激活】的提示让他瞳孔微缩——这是他昨晚刚升到初级地摊老板时解锁的技能，本以为要用来鉴古钱币，没想到先派上了用场。
视线扫过条款的瞬间，文字边缘泛起淡金色光晕。"乙方需将首播间管理权移交甲方指定团队"的字缝里，浮出一行浅红小字："甲方有权根据市场需求调整首播内容，乙方不得干涉"；"甲方提供初始资金一百万"的下方，用极小的字体标着"需以乙方个人资产作为抵押"；最末页的"违约责任"里，赔偿金数字比他这辈子见过的钱加起来还多。
李青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上周在夜市角落见过的卖手作耳环的姑娘，姑娘哭着说签了"包装合约"，现在每卖一对耳环要给公司七成利润，还被要求每天首播十二小时。
当时他安慰姑娘"大公司总有点霸王条款"，现在才明白，那些条款根本不是"有点"，而是陷阱。
"李先生在想什么？"赵天宇的声音像浸了蜜，"我们尊重你的创意，只是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
你负责做手工、和顾客互动，剩下的选品、运营、物流......"他指节敲了敲文件，"都由我们来。"
"赵总，我能借一步说话吗？"李青合上文件，朝自己支的蓝布帐篷努努嘴。
帐篷里堆着半箱没编完的竹篮，还有小黑狗的旧毯子。
他刚跨进去，系统提示就炸了屏：【检测到不平等合约，建议拒绝】【宿主当前区域影响力3/10，需避免资本压制】
"那个......"帐篷外突然传来低低的声音。
小王扒着帐篷帘，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后颈的疤被晒得发红，"赵总之前签过个卖手工皂的姑娘，说要帮她开连锁店。
后来......"他喉结动了动，"后来姑娘的配方被公司注册了专利，现在她在夜市摆地摊，卖的是晨光出的'草本皂'，每块只赚两毛。"
李青抬头，正撞进小王发红的眼睛里。
这双眼睛在赵天宇面前总是垂着的，此刻却像要把所有话都倒出来："我帮他整理过二十份这样的合同，每份都......"
"小王！"赵天宇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带着刺人的冷，"过来搬资料。"
小王浑身一震，眼镜"啪"地掉在地上。
他弯腰捡的时候，李青看见他西装内袋露出半截褪色的照片——是个穿病号服的老太太，正摸着怀里的橘猫笑。
"谢了。"李青蹲下身，帮他捡起眼镜，指尖在镜框上轻轻一按。
小王猛地抬头，看见李青冲他眨了下眼。
等李青从帐篷里出来，赵天宇正摸着小黑狗的脑袋。
小狗原本竖着的毛全塌了，尾巴有气无力地晃着——它最讨厌被不熟的人摸后颈，刚才肯定在忍。
"考虑好了？"赵天宇站起身，指尖还沾着小狗的毛，"我们的团队下午就能进驻，帮你把首播间升级成......"
"赵总，我得谢谢您的好意。"李青把合同递回去，手指在封皮上擦了擦，"但我这人笨，就爱自己折腾。"
赵天宇的笑容僵在脸上，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道冷光。
他接过合同的动作很慢，像是要把李青的表情刻进脑子里："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不过......"他扫了眼周围刚支起摊位的老周、阿婆，"市场不等人啊。"
小王拎着公文包跟在他身后，走到路口时突然踉跄了下。
李青看见他悄悄把什么东西塞进了路边的垃圾桶——是张皱巴巴的病历单，"尿毒症"三个字被揉得发皱。
"汪！"小黑狗突然冲垃圾桶叫了一声，挣脱李青的手跑过去。
李青刚要追，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
【检测到"资本博弈"词条激活】
【当前可选策略：A.公开对抗（暴露系统，区域影响力+5，风险等级★★★★）B.低调避让（隐藏实力，影响力+1，风险等级★）C.借势反击（利用对方弱点，影响力+3，风险等级★★★）】
李青盯着视网膜上的选项，手指悬在"C"上方。
小黑狗叼着个东西跑回来，是块从病历单上撕下来的纸角，上面写着"晨光集团慈善基金"几个字，被红笔划得稀烂。
"青子！"老周扛着木雕摊走过来，"今早我来的时候，看见你摊位前贴了张纸。"他从裤兜里摸出团皱纸，展开是张打印的"警告"："抢人饭碗，小心砸了自己的锅。"
李青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竹编筐。
风掀起蓝布帐篷的边角，他看见对面早餐摊的老板娘正盯着这边，手里的油条掉在油锅里，"滋啦"一声溅起油花。
"青哥！"阿珍举着扩音器从巷口跑来，"你快看手机！
咱们夜市群里有人说......"她突然顿住，看了眼赵天宇刚开走的轿车，"有人说......说今早看见收垃圾的在你摊位后翻出假货。"
李青摸出手机，微信99+的消息里，第一条是陈大爷发的："青子，你昨晚进的那批铜钱串，不会有问题吧？"
小黑狗突然跳上摊位，对着远处的晨光集团大楼狂吠。
李青望着手机屏幕里跳动的未读消息，系统界面的"资本博弈"词条闪着红光。
他摸了摸小狗的脑袋，掏出那串今早刚编好的铜钱串——每颗铜钱都是他蹲在旧市场淘了半个月的，包浆、纹路，连穿绳的红布都是自己染的。
"看来，该反击了。"他轻声说，指尖按下系统界面的"C"选项。
此时晨光集团顶楼的办公室里，赵天宇把合同摔在桌上："查，查他所有进货渠道。
我就不信，一个摆地摊的能干净到哪去。"
小王站在窗边，望着楼下逐渐热闹的夜市。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照片，掏出手机快速发了条消息："青哥，仓库的监控记录在晨光云盘D32文件夹。"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李青收到一条匿名短信："小心今晚的抽检。"他抬头望向晨光集团的大楼，刚好看见顶楼的窗户闪过一道光——像是有人拉上了窗帘。
小黑狗突然叼起他脚边的铜钱串，撒腿往巷口跑。
李青笑着追上去，竹编筐里的红绳被风吹得飘起来，在晨光里晃成一团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