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异象出生
天启三年秋夜,乌云如墨般堆积在天际,仿佛一只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将整个京城笼罩在压抑的黑暗之中。惊雷劈开天际的刹那,耀眼的电光如银蛇狂舞,照亮了苏府西跨院那棵百年梧桐树。狂风裹挟着暴雨,如同一头失控的猛兽,疯狂地撕扯着梧桐树的枝叶,发出 “哗啦哗啦” 的巨响,枯叶漫天飞舞,如同无数只绝望的蝴蝶。
王月茹死死攥着褪色锦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浸透了身下的被褥。鬓边的银簪随着颤抖的身躯叮当作响,仿佛在为这场艰难的生产奏起悲歌。产婆满头大汗,发丝黏在通红的脸上,她慌乱地擦拭着额角,粗布帕子早己被汗水浸透。突然,她手中动作一滞,产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 随着一声响亮啼哭,一道紫芒冲天而起,穿透厚重云层,金红虚影若隐若现,竟是凤凰展翅翱翔之态。那光芒照亮了整个苏府,也让远处的百姓纷纷驻足,对着天空指指点点。
“生了!是位小娘子!” 产婆声音发颤,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与恐惧。她怀里裹着素白襁褓的婴孩皱着小脸,眉眼尚未长开,却在啼哭间隙突然咧开小嘴,朝着她露出一抹懵懂笑意。这不合时宜的笑容让产婆后颈发凉,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首窜头顶。她下意识地望向主院方向 —— 此时苏明远与李翠莹正在主院宴请宾客,丝竹之声、欢声笑语隐隐传来,若是得知庶女出生竟伴有这般异象,不知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主院明瑟阁内,鎏金烛台映得三十六盏宫灯熠熠生辉,将满院海棠花照得妖冶夺目,花瓣上的露水在灯光下闪烁,宛如泣血的泪珠。李翠莹端起羊脂玉盏,轻抿一口碧螺春,茶香西溢却难掩她眼中的得意。她目光扫过满堂宾客,嘴角挂着得体的笑意:“明远,萱儿前日所作《秋夜赋》,连太傅都赞有风骨。” 话音未落,贴身丫鬟莲心匆匆入内,附在她耳边低语数句。
“当啷” 一声,茶盏重重磕在紫檀木案上,碧螺春溅出,在案上蜿蜒成墨绿色的溪流。李翠莹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状的血痕:“不过是庶出女儿,也值得这般大惊小怪?” 她余光瞥见屏风后转出的苏景萱,年仅八岁的嫡女身着月白襦裙,裙裾绣着精致的并蒂莲,每一针每一线都透着华贵。鬓边嵌着三粒圆润东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此刻她正歪头好奇地询问:“母亲,妹妹出生当真有凤凰虚影?”
“荒诞不经!” 李翠莹猛地攥住女儿手腕,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仿佛要将心中的嫉妒与恐惧都发泄出来。苏景萱吃痛地 “哎哟” 一声,眼眶瞬间红了。李翠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突然松开手,指尖温柔地拂过女儿鬓边东珠,声音瞬间柔得能滴出水来:“萱儿,明日母亲带你去慈云寺上香,求支状元签。” 可她眼底的阴鸷却怎么也藏不住,如同毒蛇吐信,让人不寒而栗。
西跨院的月光被梧桐树影割裂成细碎的银片,洒在斑驳的青砖上,仿佛撒了一地的碎银。王月茹浑身脱力地倚在床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看着乳娘怀中安静的婴孩,她颤抖着伸出手,那只手布满了生产时留下的伤痕,指甲缝里还沾着血污。她轻轻触碰女儿的脸颊,那肌肤如同豆腐般嫩滑。那婴孩仿佛有所感应,突然伸出小手,紧紧握住她的食指,掌心的温度灼得她眼眶发烫,泪水在眼中打转。“姑娘,老爷来了。” 贴身丫鬟青雀压低声音提醒,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王月茹慌忙整理凌乱的鬓发,试图用虚弱的手抚平脸上的疲惫,却掩不住嘴角因失血过多泛起的青白。
苏明远迈过门槛时,紫芒早己消散,只余梧桐叶在秋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刚刚发生的奇迹。他身着玄色锦袍,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昂贵的衣料在烛光下泛着幽幽光泽。目光扫过产床上虚弱的侍妾,落在婴孩身上时眉头微蹙 —— 这孩子生得粉雕玉琢,眉眼间却透着与嫡女苏景萱截然不同的气质,那眼神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既己平安,便取名景怡吧。” 他语气冷淡,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转身离去时衣摆扫落案上茶盏,青瓷碎裂的声音惊得婴孩放声啼哭,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也刺痛了王月茹的心。
一年后,苏府正厅熙熙攘攘,红绸铺就的长案上,金银锁、玉如意、书卷、算盘等物件在阳光下泛着华彩,每一件都价值不菲,象征着不同的前程。宾客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期待着这场抓周仪式的结果。苏景萱站在母亲身侧,昂着头,眼神中满是骄傲与轻蔑,看着被乳娘抱上案几的景怡,故意提高声音道:“妹妹这般瘦弱,莫不是抓不动金器?” 她清脆的声音引得宾客们纷纷窃笑,如同一把把小刀,扎在王月茹的心上。
景怡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在满案金玉间逡巡,小身子扭动着,对那些昂贵的物件似乎毫无兴趣。突然,她奋力挣脱乳娘双手,朝着角落爬去,动作笨拙却坚定。众人顺着她的方向望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 她伸手抓住的,竟是一支褪色木簪。那木簪纹理粗糙,与周围的金玉形成鲜明对比,而这支簪子,原是王月茹未出阁时母亲所赠,承载着她对娘家的思念,因质地普通,早被李翠莹收走,此刻却不知怎的出现在抓周案上。
“庶女就是庶女,果然上不得台面。” 李翠莹掩着帕子轻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染红了绣着牡丹的帕子。苏景萱蹦跳着上前,一把从景怡手中夺走木簪,脸上满是嫌弃:“这等腌臜东西,妹妹喜欢便拿去玩吧。” 她转身时故意撞翻案上玉如意,翠玉坠地的脆响中,景怡突然放声大哭,哭声震得梁上燕巢簌簌落尘,也让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当夜,西跨院的油灯在秋风中明明灭灭,映照着王月茹苍白的脸庞。她抱着熟睡的景怡坐在窗前,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女儿脸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银纱。王月茹温柔地抚摸着那支木簪,想起白天抓周时宾客们的嘲讽,泪水止不住地滴落,打湿了景怡的手背。“我的儿,” 她声音轻得如同叹息,“不管旁人如何看你,你定要好好活着。” 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似是应和她的低语,又像是在为这对可怜的母女鸣不平。
不久后,王月茹就撒手归西,只留下可怜的景怡,权由奶娘抚养,生活更是艰辛。每日清晨,当苏府主院飘来阵阵饭香时,西跨院只能分到一些残羹冷炙。李翠莹的刁难变本加厉,景怡的衣服总是补丁摞补丁,而苏景萱却穿着崭新的绸缎衣裳,在她面前炫耀。
几年后主院兰馨阁,苏景萱跪坐在铜镜前,任由丫鬟梳妆。铜镜里,她眉眼如画,朱唇微启,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身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富贵之气扑面而来。“姑娘,今日我们又收拾那小贱种了,可让她出尽了洋相。” 丫鬟谄媚地笑着,将东珠钗插入她发髻,语气中满是讨好。苏景萱望着镜中明艳的自己,突然抓起胭脂盒狠狠摔在地上,胭脂洒了一地,如同她此刻的心情,嫉妒与怨恨在心中疯狂滋长:“明日起,让膳房给西跨院送馊饭,我倒要看看,没了她母亲庇佑,她能活成什么样!”
整个苏府渐入梦乡,唯有西跨院的一盏孤灯,在秋风中摇曳,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灯光映照着景怡熟睡的面庞,她眉头微皱,脸上还带着白天被欺负时留下的泪痕,嘴里不时发出梦呓。谁也不曾料到,这个抓周时独取木簪的庶女,日后会踏着重重荆棘,在紫宸宫中掀起惊涛骇浪,而她出生时的那道紫芒与凤凰虚影,也将成为改变大晟命运的序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