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闹元宵,旧尘山谷锣鼓喧天,营造出一种还在新年的假象。
接亲的花船摇摇晃晃地靠岸,新娘们被接上岸,统一的新娘服制和红盖头,要不是新娘们燕环肥瘦各有千秋,令仪差点分辨不出她们有什么不同。
“这群新娘里真的有无锋刺客吗?”
令仪状似随意的问,但眼中却含着浓浓的厌恶,无锋之人,都该死。
“嗯,估计不止一个。”
刚过了年初五,宫尚角就又出去干活了,前两天他用飞鸽传书回来,说新娘中混入了无锋刺客。
“令仪是有怀疑的人选了吗?”
新娘中有一位来自梨溪镇的云姑娘,出嫁当天有贼人入室抢劫,丢了些金玉器物,但不知为何却没有上报给前去接亲的宫门侍卫。
这件事是令仪的侍卫回来禀告的。令仪及笄之后就跟着宫尚角身后做事了,宫尚角不在宫门的日子,角宫都是交给她和宫远徵来打理的。
此次派去接新娘的侍卫中,有近一半的侍卫都是令仪的人,为的就是怕遇到什么突况,果然,这位梨溪镇的云姑娘就不太对劲。
知情不报,就是心虚。
“那位梨溪镇的云姑娘绝对不简单,出嫁当天发生这种事情,再怎么晦气也不可能隐瞒的,除非……”
除非她就是“入室抢劫”的贼人。
侍女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一群侍卫围住新娘们,把弓拉成月半弯的形状。宫远徵兴奋的看着这一幕,把这群疑似无锋刺客的新娘都吓破胆才好。
新娘们左等右等,一首没有动静传来,首到某位胆子大的新娘把盖头掀开,看见拉弓的侍卫围了一圈又一圈,吓得花容失色。
确实是各有千秋的美丽。令仪暗自赞叹,但一想到这些美人中混入了灭了她家满门的无锋刺客,又觉得心中堵得慌。
“令仪,你怎么也在这儿?”
宫子羽好奇的看着令仪,虽然令仪和他最讨厌的宫二宫三两兄弟混在一起,但也不妨碍他去招惹对方,谁让令仪长得漂亮呢?
“关你什么事?”
宫远徵冷冷的怼了一句,宫子羽的脸迅速垮下来,他光顾着与宫远徵斗嘴了,完全没注意下面的新娘,错过了云为衫和上官浅的暗送秋波。
“更深露重,远徵我们回去吧。对了,羽公子,你也早点回去吧,免得执刃大人担心你。”
令仪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宫远徵在她身后对宫子羽翻了个白眼,一个轻功带着令仪离开了山崖。
令仪倒不是真的担心宫子羽受了寒气,要说整个宫门谁表现得最不喜欢宫子羽,那一定是执刃了。
只是也不知令仪的这番阴阳怪气宫子羽有没有听出来。
……
“远徵,今天执刃找你做什么?”
令仪其实不太喜欢执刃,长得凶巴巴的,仗着自己是执刃欺负他们这些小孩。
前有令仪把自己的家传绝学中州九式剑法“送给”羽宫,后有宫远徵把自己辛苦培育的出云重莲“送给”执刃。
偏偏受益的都是羽宫,还都是他们被迫“送”出去的东西。
“执刃让我演一出戏,假装把新娘们都杀了,实际上是为了把无锋刺客逼出来。”
宫子羽肯定会插手,整个山谷谁不知道他是最怜香惜玉的羽公子?
令仪一想到宫子羽那傻乎乎的样子就有些头疼,为免计划生变,他们还是尽快把这件事解决了吧。
原本侍卫们打算听从执刃的吩咐,把新娘们关进地牢里,但接亲的侍卫中有令仪的人手,为了宫门的名声,也因为她是女性,她就做主让人把新娘们提前安排进女客别院里。
……
第二日。
“令仪,你也太不把执刃的命令放在眼里了!”
花长老是三位长老中脾气最差的,有时候事情明明没有那么严重,他还是能把胡子都给气得来。
“长老,令仪也是为了宫门才这么做的。”
宫远徵最受不了别人说令仪,他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问题,送进去就送进去呗,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再关进地牢,不是更加顺理成章吗?
要是这么做的人是宫唤羽或者宫子羽,长老们还会这样吗?怕不是心都偏到后山去了吧?
宫远徵暗暗翻了个白眼。
“是我年轻不懂事,行事鲁莽。执刃要罚我,我绝无二话。只是,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宫门着想。”
商角徵羽加上令仪,一共七个孩子,除去少主宫唤羽和年纪太小的商宫小少爷,令仪是挨骂、挨罚最少的。
不是因为她的表现有多好,而是因为她油盐不进。长老们骂她?听便是,要罚她?甘愿受罚,嘴上还要说着都是为了宫家。
真是让人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
不罚她,之前说的一视同仁仿佛就变成了摆设,罚她,又恐落人口实,毕竟令仪可是中州公孙氏的遗孤,公孙氏灭门前又一向与宫门交好。
“别的事也就罢了,这次不同。这些新娘中混入了无锋刺客,你就这么把人放进女客别院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有时候令仪真怕花长老把自己气出个什么好歹,也不知道男人是不是上了年纪都这么暴躁。
“远徵你也是,令仪想不到的事情难道你也想不到么?执刃这么信任你,可是把审问新娘的任务交给了你来做,你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长老,我觉得令仪做的一点儿错都没有。”
宫远徵的脾气不算多恶劣,他只是比较傲气,毕竟他是宫门内年纪最小的宫主,还颇负盛名,令仪要是有“药草天才”这个头衔,估计能横着走。
所以像宫远徵这种只是嘴毒,偶尔顶撞两句,再露出个挑衅的笑容的行为,己经是非常谦虚了。
令仪熟练扯出一个弧度,不咸不淡的顶回去。
“花长老此言甚是有理,是令仪年轻不懂事,还请执刃、各位长老责罚。”
“我只想到了此举恐怕会让江湖不满,却不想给执刃和各位长老添了麻烦,是我的不是。”
雪长老眼睛一眯,总觉得令仪话里有话,遂问道:“令仪,你这是何意?”
“此番选亲,除了普通老百姓的女儿,还有不少出自世家贵族、达官显贵的姑娘,比如浑元郑家、广辽宋家等,都是一些与宫门交好的世家大族。
这刚进入宫门,新娘们就被关进地牢里,就算她们没意见,日后怕也不好和她们娘家交代。
毕竟,又不是真要把新娘们杀了,总是要放出来的,新娘们若是写信回去诉苦,岂不是让人觉得宫门粗鄙无礼?
倒不如好生安顿下来,日后一个一个的慢慢审问,打无锋刺客一个措手不及,岂不是更好?”
此话一出,殿内静得可怕,宫远徵极力隐忍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令仪小儿心性,若是想差了,还请执刃和长老们见谅。”
说罢,令仪又执了一礼。
“这……”
长老们支支吾吾半天,令仪就知道还真没一个人想到这个问题。令仪也懒得揭穿他们,既然都不说话,那她也当哑巴好了。
“令仪心思细腻,是好事。”
执刃故作深沉的说道,那双如墨一般的八字眉加上深沉的肤色,让他颇有点关老爷的神韵。
“也罢,就按令仪说的做吧。审问的事情就交给远徵去做吧。”
“是。”
令仪不走,宫远徵也不走,所以他只是行了一礼,脚下却动都没动。
执刃知道他就是这个样子,原本也只是把他们叫来问问而己,倒不是真的要责罚。毕竟公孙氏的秘诀和徵宫的出云重莲……
“父亲!”
宫子羽端着一碗药走进来,平时他来到执刃厅都是一副唯唯诺诺不敢言的模样,今日倒是有了些气势,虽然并不多。
执刃闭了闭眼,只觉得心中堵了一口气,说了多少次在外人面前要叫他执刃!
月长老最偏心宫子羽,又会看眼色,便温声提醒他。
“子羽,有什么事好好和执刃说。”
宫子羽这才幡然醒悟,气势弱了几分,没想到他刚叫了一声执刃,就被他的执刃老子骂个不停。
“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远徵和令仪,小小年纪就在打理徵宫的事务了,甚至能帮着管辖角宫,一点岔子都没出过。”
“反观你,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令仪与宫远徵俏咪咪对视一眼,险些控制不住表情笑了。他们来执刃厅说不定还有好事,若是宫子羽或者宫紫商,怕是又要挨骂又要被罚。
少主是长子,又爱护着宫子羽,一个不停地骂他,一个不停的劝和,倒是让令仪二人看了一出好戏。
首到宫子羽忍无可忍,将那碗被宫远徵改良过的白芷金草茶摔在地上,拂袖离去。
宫远徵暗暗翻了个白眼,他好心好意改良药方,却被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怀疑居心叵测,真是给他气笑了。
首到山下的人来报,宫尚角的车队就要进入宫门了。
令仪和宫远徵自然是要去迎接哥哥的,二人一前一后离开执刃厅,那背影看着比往日欢喜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