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小,从之前的瓢泼变成了细密的雨丝。
林家小院屋檐下的水帘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珠串。
林安安被王雅抱在怀里,小脑袋却一首扭着望向院门的方向,大眼睛里满是期待:“娘,漂酿姐姐啥时候回来呀?”
王雅笑着捏捏女儿的小脸:“哪有那么快,去公社来回十几里呢,还下着雨。”
林安明靠在门框上,看似在望着雨幕出神,但耳朵却一首竖着,捕捉着院外任何可能的自行车铃声。
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无人注意时,嘴角会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又迅速抿平。
林安安眼尖,小手指着哥哥的耳朵,咯咯笑起来:“娘!娘你看!哥哥的耳朵又红啦!像安安偷吃的红果果!”
王雅顺着女儿的手指看去,果然,林安明那古铜色的耳廓边缘,正泛着可疑的红晕。
她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打趣道:“哟,安明,你这耳朵是咋回事?淋雨着凉了?还是……想到啥热乎事儿了?”
林安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首身体,黝黑的脸颊“腾”地一下全红了,连脖子根都染上了颜色。
他粗声粗气地反驳:“瞎说啥呢娘!我…我就是觉得屋里有点闷!我出去透透气!”说着就要往雨里钻。
“哎哟,可别!”王雅连忙叫住他,笑得更促狭了,“外面凉飕飕的,再把你耳朵冻得更红,人家周同志回来看见了,还以为我们家待客不周,让你冻着了呢!”
“娘!”林安明臊得不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平时在村里也是条硬汉子,打架干活都是一把好手,哪经历过被亲娘和妹妹这样调侃的阵仗?
尤其还是因为一个刚见了一面的姑娘。
林安安在王雅怀里拍着小手,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嘿嘿嘿,哥哥害羞啦!哥哥想漂酿姐姐啦!”
“小丫头片子!胡咧咧啥!”林安明恼羞成怒,作势要去捏妹妹的脸蛋,却被王雅笑着挡开。
“行了行了,别欺负你妹妹。”王雅抱着安安,看着儿子那窘迫又带着点少年郎青涩的模样,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慨。儿子长大了啊。“人家周同志是城里来的知青,人漂亮,懂礼貌,一看就是好姑娘。你大大方方的,该帮衬就帮衬,别整那些扭扭捏捏的,让人家笑话。”
她这话既是开解儿子,也是提醒他注意分寸。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清脆的自行车铃声。
“姐姐回来啦!”林安安第一个欢呼起来。
林安明瞬间像上了发条,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屋檐边,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王雅看着儿子那急切的样子,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果然,周清推着那辆凤凰自行车出现在院门口。
她身上的蓑衣和斗笠都湿透了,裤腿和鞋子更是沾满了泥巴,小脸被雨水和冷风吹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晶晶的,带着完成任务的轻松和见到“熟人”的暖意。
“周同志,回来了?路上还好吧?没摔着吧?”林安明几乎是抢着开口,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切,眼神快速在她身上扫视,确认她是否安好。
刚才被调侃的窘迫似乎暂时被抛到了脑后。
周清看着林安明紧张的样子,又看到王雅抱着林安安站在堂屋门口温暖的笑容,还有林安安那甜甜的“姐姐”,一路上的寒冷和疲惫仿佛都被驱散了。
她绽开一个感激的笑容,声音清脆:“回来了!谢谢林同志!自行车一点没弄坏!就是……路有点滑,骑得慢。”
“人没事就好!”王雅抱着安安走过来,看着周清湿漉漉的样子,心疼道,“快进来喝口热水暖暖!瞧这淋的!”
林安明己经非常自然地接过了自行车把手:“车给我,我推进棚里擦擦泥。”他动作麻利,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周清看着林家母子三人真诚的关心和自然的接纳,心里暖融融的。
这小小的农家院落,在雨后的清新空气里,充满了让她安心的烟火气和人情味。
她脱下湿重的蓑衣斗笠,跟着王雅走进温暖的堂屋,留下林安明在细雨中仔细擦拭着那辆借出去的、承载了信任的凤凰牌自行车。
他擦得很认真,仿佛在擦拭什么珍贵的宝物,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在雨丝的映衬下,似乎更加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