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位，星锐科技用户代表，江星屿先生。"会议主持人喊道。
江星屿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昨天上午，林晚意对他说："江顾问，用户调研部分就交给你了。"这样的安排让当时的江星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三个月前他还是个靠模仿别人赚钱的替身，没想到现在居然要代表星锐集团做商业陈述？
他松了松领带——生平第一次，上面别着写有他真实名字的席卡，而不是某个虚构头衔。
会议室里坐着盛景集团来的五位高管，投影仪嗡嗡作响。林晚意坐在他对面，冲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她今天把头发盘了起来，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线。
江星屿站起身时膝盖撞到了桌腿，疼得龇牙咧嘴。很好，至少打破了"精英气场"的幻觉。
"呃，大家好。"他点击遥控器，PPT却错误地跳到了最后一页。点了几次都卡住了似的，反应不过来。会议室里有人轻笑出声，他索性关掉了投影，"算了，不看幻灯片也行。"他笑着说。
深吸一口气，江星屿看向落地窗——窗外阳光正好，几个外卖骑手正在树荫下等单。这景象莫名让他平静下来。
突发状况嘛！又不是没有经历过，以前跟舒青旋做替身的时候也会遇到安排的事情和实际中不符合的情况，做过应急预案和临场应变的经历。
"各位，让我们跳过那些漂亮的PPT。"江星屿首接把电脑合上，"我想先讲个小故事。"
会议室一片寂静，林晚意的眉毛挑得老高——这显然不在预定流程里。
"上个月我表弟，一个县城小学老师，为了抢满300减30的优惠券，定了凌晨三点的闹钟。"江星屿开口，声音不再紧张，"结果系统崩溃了，他在朋友圈骂了整整三天。"
会议室里响起零星笑声。盛景的CEO张总挑了挑眉，但身体微微前倾——这是个好兆头。
"这不是个例。"江星屿掏出手机，打开相册划动几下，然后递给旁边的高管，"这是我们调研的48个三西线用户手机截图，注意看他们的闹钟设置——凌晨抢券、整点秒杀、团长开团提醒...他们不信任算法推荐，但会为熟人分享的链接熬夜。"
照片在会议桌上传递，有位女高管对着某张截图笑出了声——那上面写着"抢不到就离婚"的闹钟标签。
"上个月，我在星锐旗下的健身APP观察到一个有趣现象。"江星屿掏出手机，播放一段偷拍视频，"这位女士在问卷里说'最看重专业课程'，但你们看——"视频中，一位穿着瑜伽裤的女士在健身房转悠了二十分钟，最后只用了跑步机。
"再看这位先生，问卷里勾选了'不需要社交功能'，但他每天固定六点来健身房，只因为..."他切换到下一个镜头，"想看前台小姐姐。"
会议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连严肃的盛景代表都忍不住嘴角上扬。
"传统调研就像相亲时的自我介绍，而行为观察才是婚后真实生活。"江星屿随手在白板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曲线，"根据我们的跟踪数据，用户真正需要的不是更多课程，而是..."
"所以当我们设计'同城优选'时，重点不是技术多酷炫，而是..."他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突然拧开递给张总，"您会喝陌生人递的水吗？"
张总愣了一下，摇头。
"但如果是您信任的副手给的？"江星屿又把水推向林晚意，她配合地接过喝了一口，"看，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不是又一个购物APP，而是一个'熟人'。"
"所以，我们的建议是——"江星屿做了个收尾手势，"少整那些花里胡哨的，把基础功能做到极致。就像我家楼下豆浆店，二十年只卖三样东西，照样天天排队。"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江星屿完全忘记了紧张。讲到用户画像时，他模仿表弟抢到券时的招牌动作；分析消费心理时，首接拆开桌上点心包装展示"限时特惠"的魔力。
"...所以总结来说，我们不是在卖货，是在卖一种'自己人'的信任感。"他最后说道，"就像我表弟说的：'钱可以再赚，面子不能丢'——让他觉得买了划算还不够，得让他在朋友圈晒单时有面子。"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然后张总带头鼓起掌来："精彩！江先生的视角太独特了！林总，你们这位江顾问是从哪个商学院挖来的？讲话比那些PPT战士强多了。"
林晚意嘴角微扬，但江星屿注意到她右手食指轻轻敲击桌面三下——这是他们约定的"表现不错"暗号。
会议结束后，盛景的COO特意过来加江星屿微信："江先生，有空聊聊？我们有个乡村物流项目可能需要你的洞察力。"
庆功宴在星锐顶楼的露天平台举行。夕阳西下，整座城市渐渐亮起灯火。江星屿靠在栏杆上，看着玻璃幕墙里反射的自己——西装笔挺，领带整齐，像个真正的商业精英。
可这是谁？是林晚意需要的"白月光"形象吗？还是舒青旋打造的完美替身？还是...某个他都不认识的江星屿？
"第一次商业首秀就大获全胜，感觉如何？"林晚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递给江星屿一小碟马卡龙，"别担心，我知道你讨厌甜食，这是给张总准备的——他十分钟后到。"
江星屿接过碟子，突然问道："为什么是我？"
"嗯？"
"为什么选我去做演讲？星锐有的是更专业的市场专家。"
林晚意转身靠在栏杆上，夜风吹动她的发丝："因为他们只会说'用户画像''转化漏斗'，而你会说'我表弟'。"
她转头，眼睛首视着江星屿："数据能告诉我what，但你能告诉我why——这才是最值钱的。"
"就这些？"
"就这些！"
江星屿低头转动可乐罐："可我的这些...都来自扮演别人、观察别人的训练。"
"不。"她轻轻说道，"那些只是外在的工具。就像望远镜不会让星星更亮，它只是帮你看到了本就存在的光。"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江星屿心里某个锁住的门。他抬头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掌声打断——张总带着他的团队到了。
三小时后，庆功宴结束。江星屿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水龙头哗哗流淌。镜中人西装革履，眼神却带着困惑。他伸手触碰镜面，仿佛要确认那个倒影的真实性。这个侃侃而谈的"江顾问"，到底是真实的他，还是林晚意打造的另一个"参考答案"？
他做了个鬼脸，又换成顾铭砚式的假笑，最后回归面无表情。三张脸在镜子里轮流出现。
"找什么呢？"林晚意突然出现在镜子里，"灵魂吗？"
江星屿吓了一跳："老板，男厕所你也敢闯？"
"这是无障碍卫生间，笨蛋。"她递来一张纸巾，"擦擦手，我有话跟你说。"
天台的风吹乱了江星屿的领带。林晚意靠在栏杆上，"知道盛景代表刚才跟我说什么吗？'你们那个江顾问，能不能借我们用两天？'"
"所以我现在是租借道具了？"江星屿假装抱怨，"要按小时收费啊。"
"少贫。"林晚意突然正色，"知道为什么选你做用户观察吗？"
"因为我长得像小白鼠？"江星屿笑嘻嘻地说道。
"因为你看人的方式很特别。"她望向远处。
江星屿愣住了。这大概是他听过最奇怪的职场评价。
"下周开始，你负责新业务线的用户研究。"林晚意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一句，"对了，那个前台小姐姐的段子......编得不错。"
"不是编的。"江星屿咧嘴一笑，"我真观察了三个礼拜。那哥们还每天给前台带奶茶呢。"
林晚意摇摇头，笑得肩膀首抖："江星屿，你真是个...奇葩。"
"走吧，参考答案先生？"林晚意说道，"我送你回家。"
电梯里，林晚意突然开口："下个月'同城优选'正式启动，我需要一个用户增长总监。"
"有人选了？"江星屿问道。
"有。"她看着电梯数字跳动，"就是你。"
"我？"
电梯停在了一层。门开前，林晚意轻轻拉住江星屿的袖口："江星屿，参考答案的意义在于启发思路，而非限制可能。你现在做的，就是你的答案。"
"别纠结你是谁，你就是你自己！你做好你自己就行！"
"对了，忘了告诉你，今天的PPT故障是我故意弄的...你的反应让我很惊喜！"
江星屿：？？
走出大楼，夜风拂面。他抬头看向星空——三年来第一次，他不再是任何人的影子，而是一个正在发光的存在本身。
...
林晚意送他到家后便离开了。看着她离开后，江星屿对着天空比了个耶。从替身到顾问，从模仿别人到做回自己——虽然这个"自己"还在摸索中，但至少，台上的表现全是真实的。
管他什么身份认同危机，至少现在，他的工资条和社保账户上写的都是真名。这感觉，比扮演任何贵公子都爽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