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的风带着腐朽的气息,卷着纸钱的灰烬掠过脚边。沈清辞扶着谢景行往树林深处走,他背上的伤口渗出血来,染红了她的衣袖,温热的触感让她心头发紧。玉符在怀中微微发烫,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前面就是莲卫的联络点。” 谢景行的声音有些虚弱,却依旧沉稳,“是个老猎户的茅棚,暗号是‘莲花开满塘’。” 他顿了顿,咳了两声,“镇国公府在西城,离这里有三十里地,我们得先找地方落脚,再想办法进城。”
沈清辞点点头,从袖中摸出颗药丸塞进他嘴里 —— 那是用映日潭的赤砂和寒烟浦的盐霞草炼制的,能暂时止血镇痛。“你的伤不能再拖了,必须找个地方好好处理。”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扶着他的力道又稳了些。
树林尽头果然有座茅棚,竹篱笆上爬满了牵牛花,在月光下开得正盛。沈清辞按照暗号喊了声,茅棚的门 “吱呀” 一声开了,走出个佝偻的老猎户,看见他们身上的血迹,眼神一凛,立刻侧身让他们进去。
“是苏统领让老朽在此等候。” 老猎户关上门,从灶膛后拖出个木箱,里面竟放着干净的伤药和两套青色布衣,“她说二位若能逃出来,定会往镇国公府去,特意备了这些。” 他指了指墙角的暗格,“里面有张京城地图,标着太子卫率的布防。”
沈清辞扶谢景行坐下,解开他背上的布条时,倒抽了一口冷气。伤口周围的皮肉己经泛紫,显然是受了风寒。她咬着唇,用烈酒清洗伤口,谢景行的身体紧绷着,额角渗出冷汗,却一声未吭,只是望着她专注的侧脸,眼底藏着难以言喻的温柔。
“太子的人肯定在全城搜捕我们。” 沈清辞一边敷药一边说,指尖的动作轻柔了许多,“镇国公府是太子重点盯防的地方,我们首接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老猎户递来碗热粥:“姑娘说得是。镇国公这几日称病闭门,府门前的侍卫比往常多了三倍,都是太子的人。” 他压低声音,“不过老朽听说,国公爷的贴身护卫是莲卫旧部,今夜会在府后墙的老槐树下接应,暗号是‘清风拂莲’。”
谢景行接过粥碗,却先递给了沈清辞:“你先吃。” 他看向老猎户,“请您替我们准备两身夜行衣,今夜我们就进城。”
沈清辞刚要反对,就被他按住了手。“越拖越危险。” 他的指尖划过她的手背,带着安抚的力量,“太子拿到假的遗诏,定会尽快登基,我们必须在他动手前见到镇国公。”
夜色渐深,京城的轮廓在远处亮起灯火,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沈清辞和谢景行换上夜行衣,借着月色潜入城墙下的排水道 —— 那是莲卫早就打通的密道,出口在西城的一条僻静小巷。
密道里又黑又窄,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谢景行坚持走在前面,用剑拨开蛛网和杂物,时不时回头确认她的安全。沈清辞跟在他身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混着血腥气,心里既有担忧,又有种奇异的安定。
出了密道,己是三更天。小巷里空无一人,只有打更人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谢景行按着地图辨认方向,忽然拽着她躲进阴影 —— 一队巡逻的卫率正举着火把经过,铠甲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们在查宵禁后的行人。” 谢景行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温热的触感,“等他们过去,我们从房顶走。”
沈清辞的脸颊微微发烫,刚要点头,却听见卫率的对话飘了过来:“听说了吗?太子爷要在明日午时登基,还说靖王和那个沈氏女己经畏罪自杀了。”
“可不是嘛,连尸首都找到了,就在乱葬岗……”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太子果然要动手了!
卫率走远后,谢景行背起沈清辞,纵身跃上房顶。他的动作轻盈如猫,即使背着人,也没发出半点声响。沈清辞趴在他背上,能感受到他手臂的力量和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哪怕前路再危险,只要有他在,就没什么好怕的。
镇国公府的后墙很快出现在眼前。老槐树的枝叶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树底下站着个穿黑衣的男子,正仰头望着天空,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的莲纹玉佩。
“是自己人。” 谢景行低声说,带着沈清辞从房顶上跃下,落在男子身后。
男子猛地回头,看见他们腰间的玉符,立刻单膝跪地:“属下参见二位!”
“起来吧。” 谢景行扶起他,“国公爷现在如何?”
“回大人,国公爷被软禁了。” 男子的声音带着焦急,“太子派了心腹守在府里,明着是保护,实则是监视。属下试过几次,都没能见到国公爷。”
沈清辞的心沉了下去。连镇国公都被控制了,他们还能找谁?
就在这时,府里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隐约有争吵声和兵器碰撞声。男子脸色一变:“不好!好像出事了!”
谢景行握紧莲锋剑,目光锐利如鹰:“清辞,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沈清辞立刻说,她不能再让他独自涉险。
谢景行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终究点了点头:“小心些。”
两人跟着男子翻墙而入,躲在假山后面。只见一群侍卫正押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往外走,老者虽然被绑着,却依旧昂首挺胸,正是镇国公!而押解他的人,竟是太子的贴身太监!
“镇国公勾结逆贼谢景行,罪证确凿,拖下去!” 太监尖声喊道,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谢景行的手猛地握紧了剑,指节泛白。沈清辞按住他的手,轻轻摇头 —— 现在冲出去,只会白白送死。
看着镇国公被押走,谢景行的眼底燃起怒火,却又很快压了下去。“我们走。” 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冷冽,“太子以为软禁了镇国公就能高枕无忧,他错了。”
沈清辞知道他想到了别的办法,跟着他悄悄退出国公府。月光下,谢景行的侧脸冷硬如刀,却在看向她时,柔和了些许:“别担心,我们还有后手。”
他说的后手,是莲卫在京城里的另一个联络点 —— 位于东城的一家字画铺,掌柜的是当年沈御史的门生。两人借着夜色赶往字画铺,心里都清楚,明日午时将是决定一切的关键时刻。
而此刻的皇宫里,太子正站在窗前,望着天边的残月,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他手里拿着那封伪造的遗诏,仿佛己经看到了自己登基的场景。他不知道,一场足以颠覆他所有计划的风暴,正在京城的夜色里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