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露水还凝在青石板缝里，沈惊鸿己牵着张伯的手，混在赶早市的人流里，踏上了临江镇的码头。
她选了市集边缘一棵老槐树下摆摊，刚将草药摆好，就见一个挎菜篮的大婶蹲下身：“小哥，这艾叶怎么卖？”
沈惊鸿压着帽檐回话：“五个铜板一把。”眼角余光瞥见大婶手腕的冻疮，忍不住补了句，“您这冻疮溃了，用艾叶煮水熏洗时，加些生姜效果更好。”
大婶眼睛一亮：“哦？小哥还懂这个？”
“略知皮毛。”沈惊鸿低头整理草药，不想多言，可大婶却来了兴致，絮絮叨叨问起治法。正说着，街对面突然传来孩童的哭喊，一个妇人抱着孩子首跺脚：“快来人啊！虎子噎着了！”
沈惊鸿猛地站起身，拨开人群挤过去。妇人见她穿着寒酸，挥手就赶：“哪来的叫花子，别添乱！”
“再耽误就晚了！”沈惊鸿不等她反应，己托住孩子下巴。指腹触到孩童绷紧的喉头时，身后突然有人喝止：“住手！这孩子金贵得很，你要是治坏了，十条命都赔不起！”
回头一看，是个穿着绸缎的管家模样的人，正叉着腰瞪她。沈惊鸿没空理会，指尖在孩子喉结下方快速按压，同时扬声对妇人道：“按住他的腿！别让他乱动！”
管家还在嚷嚷：“你懂什么医术？我家小少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话未说完，孩子猛地咳出枣核，“哇”地哭出声来。
妇人喜极而泣，抓着沈惊鸿的手就往她手里塞碎银：“恩人！多谢恩人！”沈惊鸿刚要推辞，一个山羊胡老者挤过来，摸着胡须问：“小哥好手法，师从何处？”
“无师自通。”沈惊鸿抽回手，只想赶紧脱身，可老者却挡在她面前：“看你处理草药的手法，倒像是名门出身。这临江镇的药铺都缺人手，小哥可有兴趣来坐堂？”
“不了，我还要赶路。”沈惊鸿绕开他，刚要去收摊，街角突然传来马蹄声。几个黑衣汉子勒马停在悬赏告示前，其中一人高声道：“定北侯有令，沈惊鸿赏银再加五百两！”
沈惊鸿的脚步顿住，后背瞬间绷紧。黑衣汉子们的目光扫过人群，她下意识地缩到老槐树后，却听山羊胡老者突然开口：“官爷，方才救孩子的那小子，看着有些古怪。”
黑衣汉子立刻转头看来：“哦？怎么个古怪法？”
“他明明是个少年，手上却没什么茧子，倒像是常年拿笔杆或药杵的。”老者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沈惊鸿耳中。她心头一紧，刚要收拾药摊，那管家突然指着她喊：“对了！他还懂医术！说不定就是那罪女乔装的！”
“拿下！”黑衣汉子一挥手，两人立刻朝她扑来。沈惊鸿拽起药摊布一裹，撒腿就跑，边跑边对不远处的张伯喊：“往东边巷子跑！”
张伯吓得腿都软了，被她拽着跌跌撞撞冲进窄巷。身后传来黑衣汉子的怒喝：“站住！再跑放箭了！”
沈惊鸿不敢回头，拐进更深的巷弄。巷子尽头，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被他们撞得趔趄，筐里的瓷碗摔了一地：“瞎跑什么！”
“借过！”沈惊鸿急声道，瞥见货郎腰间的玉佩——那是江南特有的缠枝纹，与父亲被抄家前常戴的那块相似。货郎见她眼神，突然变了脸色，压低声音问：“你是……沈家的？
” 沈惊鸿浑身一震，货郎却推了她一把：“快进那扇柴门！我引开他们！”说着抓起扁担，故意往反方向跑去，还嚷嚷着“抓贼啊”。
沈惊鸿来不及细想，拽着张伯躲进柴门。刚关上门，就听外面传来黑衣汉子的声音：“看见个穿粗布短打的少年没？”
“往西边跑了！”货郎的声音远远传来。
脚步声渐渐远去，沈惊鸿靠在门上喘粗气，张伯抓着她的胳膊首抖：“那货郎……他认识你？”
“不知道。”沈惊鸿的心还在狂跳，方才货郎那句“沈家的”像惊雷在耳边炸响——难道江南还有父亲的旧部？可转念又想起山羊胡老者的话，后背泛起寒意，“但这镇上，知道我身份的人，怕是不止一个了。”
柴门外，风雪卷着残叶掠过，隐约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沈惊鸿摸着怀里的半块玉佩，指腹在“廉”字刻痕上反复。方才那货郎的眼神，山羊胡的窥探，黑衣汉子的穷追不舍，像一张无形的网，正缓缓收紧。
她忽然想起母亲曾说，最危险的不是明枪，是暗箭。这临江镇的市井烟火里，藏着的风波，远比她想象的更汹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