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遗物”竟出现在鬼医谷,谁在暗中窥伺?!
决定己下,京城那座华丽的牢笼,她非去不可。
谢琅玕己派人星夜兼程,将“鬼手毒医亲赴京城”的消息。
像一把淬毒的盐,撒进了京城各方势力的伤口上。
仇饮焚则像一头被困的孤狼,在药庐外一圈圈地踱步,每一步都踩得青石板嗡嗡作响。
他手中的长刀未曾归鞘,刀锋的寒气几乎要将周遭的空气冻结。
“你真的非去不可?”
他第三次开口,声音沙哑,像是在磨一块顽石。
苏蝉月正在药庐内,为这趟“送药”之行做着最后的准备。
她没有回头,指尖在一排排乌黑的药瓶上滑过,动作冷静得近乎残忍。
“你问了三遍。”
她的声音从药架后传来,平淡无波。
“我的答案,也是三个字:非去不可。”
“为了一个慕容云裳?她也配!”
仇饮焚的怒火终于压抑不住,一步踏入药庐,带起一阵凌厉的风。
苏蝉月终于停下动作,缓缓转身。
清冷的目光落在他猩红的眼眸上:“不是为了她,是为了我自己。裴枕流设局,我若避而不战,从此便只能活在他的阴影里。”
她说着,伸手去够最高处一个贴着黑色符纸的木盒。
突然,她的指尖一顿,仿佛被蝎子蛰了一下,猛地缩了回来!
那本该装着“蚀骨草”种子的木盒里。
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反射出一星幽暗的金芒。
那不是药材。
仇饮焚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僵硬,立刻上前一步:“怎么了?”
苏蝉月没有回答。
她的呼吸骤然一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连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她死死盯着那个木盒,缓缓伸出手,用两根手指,从里面夹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根凤头金钗。
钗头的凤凰口衔明珠,翅羽雕刻得栩栩如生。
只是在凤翼的一角,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辨的磨损痕迹。
轰!
苏蝉月脑中一声巨响,仿佛有惊雷炸开,震得她眼前发黑,一阵天旋地转!
这根凤钗……
这根凤钗,是她当年被册封为后,裴云鸿亲手为她戴上的。
而那道磨损,是她被囚于凤仪宫,日日夜夜假装痴傻,用钗尾在墙上划刻“正”字时,自己磨出来的!
这本该是她的“遗物”!
是裴枕流从她那堆被焚毁的旧物中,亲手挑出来。
时常在指尖把玩,用以回味他胜利果实的战利品!
它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与世隔绝的鬼医谷?!
“阿月!”
仇饮焚见她脸色煞白,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一把扶住她的肩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瞳孔亦是猛然一缩。
这凤钗的样式,他听她提起过无数次,那是她身为皇后时,最爱的一支。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天灵盖。
苏蝉月猛地攥紧了凤钗,冰冷的金属硌得她掌心生疼。
她锐利如刀的目光扫过药庐的每一个角落,仿佛要将空气都凌迟。
“封锁谷口!”
她厉声喝道,声音因极致的惊骇与愤怒而变得尖利。
“彻查!彻查所有近日进出谷内的人员!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过!”
谢琅玕闻声冲了进来,看到她手中的凤钗,脸色同样剧变!
“这……这不是安阳王府上个月才从宫中取走,说是要……要给王爷留个念想的那支吗?”他失声叫道。
消息是他的人传回来的,绝不会有错!
念想?
苏蝉月心中一声冷笑,笑意却比冰雪更寒。
裴枕流那个伪君子,留着她的遗物,怕不是思念。
而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那只被他拔了毛的凤凰,是如何在他脚下呻吟的!
鬼医谷的戒备瞬间提升到了最高等级。
然而,苏蝉月的心,却沉入了不见底的深渊。
她比谁都清楚,鬼医谷防卫森严。
外人绝无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
将这支凤钗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她的药庐。
除非……
除非,是自己人。
或者说,是一个对鬼医谷了如指掌,并且知道她一定会看到这支凤钗的人!
裴枕流……
他的手,己经伸得这么长了吗?
不,不对。
若真是裴枕流所为,这更像是一种挑衅,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弄。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苏蝉月,我知道是你。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可如果……这不是挑衅,而是示警呢?
有一个藏在暗处的人,用这种方式。
在向她传递一个致命的讯息——裴枕流对你的身份,己经不是怀疑,而是笃定!
这支凤钗,是裴枕流的战利品,更是悬在她头顶的催命符!
“查不出来。”
半个时辰后,谢琅玕面色凝重地回报。
“谷中所有人都盘问过了,近半月内,除了我们自己人,没有任何外人进出的痕迹。”
“呵。”
苏蝉月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药庐里,显得格外诡异。
她缓缓摊开手掌,看着那支静静躺在掌心的凤钗,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他不是想看‘鬼手毒医’的手段吗?”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一脸焦灼的谢琅玎和满眼杀气的仇饮焚,嘴角的弧度越发危险而艳丽。
“他不是想引蛇出洞吗?”
她将凤钗缓缓插入发髻,动作优雅,却带着一股决绝的杀意。
那冰冷的钗身贴着头皮,仿佛时刻在提醒她前世的屈辱与仇恨。
“我忽然觉得,只送一份‘三日笑’,太便宜他了。”
苏蝉月眼中寒冰凝结,曾经那个痴傻皇后的伪装被彻底撕碎,取而代之的,是毒后临朝的睥睨与疯狂。
“谢琅玕!”
“属下在!”
“传我的第二个命令,”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向全天下放出消息,就说,鬼手毒医感念安阳王裴枕流仁德宽厚,为全其‘兄友弟恭’之美名,特地寻来前朝秘药‘同心蛊’,愿赴京城,亲手为贵妃娘娘种下!”
同心蛊!
听到这三个字,谢琅玕和仇饮焚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中三品灵蛊,同心蛊!
此蛊一出,受蛊者将对施蛊者言听计从,心意相通,至死不渝!
苏蝉月那道“同心蛊”的命令,而凝滞了。空气里弥漫着草药的苦涩和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仇饮焚像一尊沉默的铁塔,守在药庐门口,刀未出鞘,杀气却己浸透了每一寸石阶。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声尖锐的鸽哨划破长空。
一只通体漆黑的信鸽,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精准地落在谢琅玕伸出的手臂上。
他解下鸽腿上的蜡丸,展开那张薄如蝉翼的信纸,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
这一眼,却仿佛被九幽寒冰刺中了瞳孔。
谢琅玕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
他那双总是含着三分风流、七分算计的桃花眼,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骇然。
信纸上的字,像一个个燃烧的烙铁,烫得他指尖都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