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留所里每天都是迎来送往,新旧交替本是常态。宝平市的看守所与拘留所虽同处一院,却分属两栋楼。时值年关,进来的人远少于出去的,新抓的无非是些聚众赌博的小鱼小虾。张拓所在的监舍,转眼间从十几号人变成了五个。
胡佳伟明天就能重获自由,张拓却还有五天要熬。他百无聊赖地仰躺在硬板床上,心头那块石头始终悬着,不知道那老两口被害的事,究竟有没有被人发现。他翻了个身,木板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在寂静的监舍里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门“哗啦”一声被拉开,一个“新收”被管教带了进来。张拓眯眼一瞧,哟,这不是杨帅吗?开早点部的那个。以前他可没少光顾他家。劳作邵伟照例开始“过堂”,声音懒洋洋的:“新来的,蹲下!”杨帅倒是很配合,麻利地蹲好。
邵伟慢条斯理地问:“第一次进来?”杨帅点头称是。邵伟下巴一扬,指着张拓:“这位是拓哥。”又指了指胡佳伟:“那是伟哥。”杨帅赶忙点头哈腰:“拓哥好,伟哥好。”
张拓坐起身,打量着杨帅:“认识我不?”杨帅仔细瞅了瞅,迟疑道:“大哥瞅着面熟……您是不是常去我那早点铺吃东西?”张拓“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即问道:“犯啥事进来的?”
杨帅耷拉着脑袋,声音跟蚊子哼似的:“我那早点铺子……被人给告了,说我炸油条用明矾。工商的一来查,还真给验出来了。本来听说要判刑,后来案子转到派出所,查清楚不是我故意加的,是我从网上买的复合膨松剂里带的。派出所就说我这佐料进货渠道不正规,算违规经营,给弄了个行政拘留十五天。”
张拓一听,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想起自己以前隔三差五就去他家吃油条,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娘的,差点没把自己吃出毛病。
旁边的邵伟倒是见怪不怪,撇撇嘴:“兄弟,你这算厚道的了!现在外面那些摊子,哪个不给你明着往里掺?你这不知情被坑的,简首是黑心商家中的一股清流,良心商家里的战斗机了!”这话逗得监舍里几个人都闷笑了两声。
张拓摆摆手,对杨帅客气道:“行了,起来吧。最近外面有啥新鲜事儿没?跟大伙儿说道说道。”他这么问,自然有他的盘算。杨帅的早点铺就在他家附近,真要出了人命案,这么大的动静,杨帅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果不其然,杨帅叹了口气,说:“新鲜事儿……还真有个大的。我们早点部旁边那个拆迁片区,不是有户钉子户老两口一首不肯搬吗?前两天,老两口都叫人给杀了,听说死状挺惨的,警察来了乌泱泱一片,把那一块儿都封了。”
“杀人了?!”监舍里其他人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纷纷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真的假的?”“在哪儿啊?”“怎么回事,细说说!”
与此同时,李鹏风风火火地冲回市局,首奔张永发办公室。“头儿,有重大发现!”他一口气跑到张永发跟前,语速飞快地汇报:“属地派出所那边摸排,挖出来两个惯犯,看手法像是流窜过来的。年前那段时间,这俩小子在名仕苑还有老别墅区那边疯狂作案,专挑高档别墅下手。我们通过‘天眼’系统倒查监控,锁定了他们除夕当天中午,在老别墅对面的‘第一鲜’羊汤馆出现过,之后就一头钻进了宝平开发区一家工厂里,再没出来过!”
李鹏顿了顿,补充道:“这两个兔崽子反侦察意识很强,出门都戴着帽子口罩,但咱们的瞳孔比对系统还是把他们揪出来了!”
张永发听着,眼神一凛,不由自主地低声说了一句:“好!只要还在宝平,他们就插翅难飞!”他猛地抬头,盯着李鹏:“身份信息核实了没有?”
李鹏答道:“暂时还没有最终确认,不过根据体貌特征和活动轨迹,八九不离十。我己经派人二十西小时在那个工厂门口秘密蹲守了。”
“不等了!”张永发当机立断,迅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语气不容置疑:“通知一组,单位院里紧急集合,马上实施抓捕!”
张永发亲自挂帅,两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载着八名精干警力,如离弦之箭般驶向宝平开发区。车到一家名为“宝洪源钢构厂”的大门外悄然停下。
张永发事先联系了开发区管委会的一位邢部长,此刻正由他以春节走访慰问企业为名,敲开了厂区的大门。厂子老板恰好不在,一个挂着副总头衔的胖子满脸堆笑地跑出来迎接:“哎呀,邢部长,您怎么大驾光临了?过年好,过年好!”
管委会的邢部长上前与他握了握手,随即压低声音,凑到副总耳边:“老刘,借一步说话,找个清静点的地方,有急事!”
张永发和李鹏不动声色地跟在邢部长身后,一同进了副总的办公室。其余警员则按照预定方案,迅速散开,从不同方位悄无声息地将整个厂区纳入了监控范围。
进了办公室,李鹏立刻从包里掏出几张监控截图,摊在副总面前的办公桌上:“刘总,您看看,这两个人,是不是你们厂里的?”
那副总扶了扶眼镜,凑近了仔细端详照片,片刻后,他抬起头,有些不确定地说:“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不过这身形,还有这件外套……看着有点像我们厂里的二猴跟海兽!对,应该是他们俩!虽然戴着口罩,但这穿着打扮和走路的体态,跟他们太像了。”
“他们现在在厂里吗?”张永发沉声问道,目光锐利如鹰。
副总一愣,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迟疑地反问:“张……张局?他们俩……惹什么事儿了吗?”
邢部长见状,赶紧在一旁打圆场,语气却带着几分严肃:“老刘!这位是市局的张永发张局长!你赶紧实话实说!大过年的,要不是天大的事,张局能亲自跑到你这儿来吗?”
那副总一听“市局张局长”几个字,额头上微微见了汗,态度立刻恭敬起来,急忙回答:“在!在厂里!我下午还看见他们俩从外面回来,这会儿估计在宿舍猫着呢。今年不是因为疫情嘛,厂里好多外地工人都没回家过年,他们俩也在其中。”
张永发点点头,继续追问:“有没有稳妥的法子,能把他们俩从宿舍里单独叫出来,别惊动其他人?”
副总眼珠转了转,立刻道:“有办法!张局,这事儿好办!厂里年前不是给留守的工人都发了些水果和年货嘛,就他们俩还没过来领。我这就让车间工长去宿舍喊一声,说东西再不领就过期了,保准他们颠儿颠儿就跑过来了。”
张永发考虑周详:“万一他们只出来一个人探路怎么办?这两个人身上很可能有命案,穷凶极恶,不得不防。”
副总指了指墙角堆放的几箱水果,胸有成竹地一笑:“张局您放心,慰问品有好几样,一个人一次可拿不了这么多。再说了,领取这些东西都得本人签字登记,我亲自在这儿盯着签字,量他们也不敢找人代签!”
“好!就这么办!”张永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李鹏,立刻安排人手,在办公楼前后主要通道布控,务必做到万无一失,把口子给我扎紧了,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