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未鸣，金銮殿前己聚满朝臣。天色微明，宫墙掩映下，春风透着丝丝寒意。自昨日内宫传出消息，苏常沂即将再次觐见，各部正堂、内外使臣皆知，这件悬而未决的大事，终于到了盖棺定论的时刻。
皇帝晏知遥端坐御案之后，神色平静，目光却如寒潭深不可测。殿中香烟袅袅，气氛比以往更凝滞几分。
殿下六部尚书与九卿、翰林院学士、内阁大学士等分列两厢。兵部尚书蒋洪远、礼部尚书沈文景、吏部尚书郑朝元、工部尚书韩云章，以及众多心腹重臣，无一不是心思深藏，各自衡量。
内侍太监宣道：“苏员外郎苏常沂觐见——”
苏常沂缓步上前，衣冠整齐、额角渗汗，步履间透出踌躇与不安。他一夜未眠，知今日一锤定音，再无回旋余地。
皇帝目光淡淡掠过全场，轻咳一声，开门见山道：“近日朝中对苏常沂员外郎之事，议论纷纷。金大将军保荐其才，兵部、吏部众卿亦有奏陈，礼部沈尚书亦有异议。朕思之良久，工部侍郎刘大人因年老乞骸骨，正好出缺。苏常沂为官持重，年资深厚，即日起升任工部侍郎，调离礼部，赐紫金鱼袋，赏银五百两，以示朕嘉奖其忠。”
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明白，这份圣裁，等于一剑封喉。
金怀德眼中精芒闪烁，嘴角笑意僵硬。他原指望苏常沂进兵部，既为金家赢来实权，又能助女儿婉宁母亲正名。结果却落到工部，既得升迁又被削权，正名之事仍遥遥无期。
礼部尚书沈文景深吸一口气，面上无波，心头却在滴血。苏家虽留在朝堂，却被皇帝挪到无关痛痒的工部，沈家这棵百年老树，权力版图被撕下一角。他暗自咬牙，低头称谢圣恩。
工部尚书韩云章早有准备，面色沉静，只在心里冷冷一笑——今日这事，他最安全，也最清楚皇帝此举是何等深意。
吏部、户部、刑部众臣、九卿学士互相交换眼神，心中佩服皇帝手腕。这一着，不偏不倚，谁都无法违拗。
皇帝转向苏常沂，语声缓缓：“苏卿为官多年，清正为本。自今日起，工部之事，卿务必用心。朝廷用人之道，不在门户，不在私情，而在忠诚。朕信你。”
苏常沂深深叩首，声音哽咽：“微臣谨受圣命，必不负陛下所托！”
皇帝颔首，视线掠过金怀德、沈文景，又扫一圈文武百官，冷静道：“新旧并举，方能强国。诸卿各归本任，不必再议家门旧事。”
金怀德低头拱手，心中暗骂“老狐狸”，脸上却堆满笑容：“圣明！”
沈文景一声“谢恩”，内心波澜翻滚，无人敢多言。所有人都知，从这一刻起，京城的风向己经变了。
苏常沂被宫人送出御道，行至门外只觉腿脚发软，仿佛做了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工部侍郎的诏书沉甸甸压在手中，却叫他无比心慌。
家门外，金家亲友早己守候。金柔一身素衣，眼圈微红，望见苏常沂，勉强挤出笑容。婉宁则悄然落泪，上前低声道：“父亲，您升官了，娘亲终于可以抬头做人了吗？”
苏常沂眼圈一热，只能低头：“陛下圣裁，父亲无权左右。工部虽是升迁，可这正名之事……还需再请圣恩。”
婉宁咬唇，声音带着冷意：“父亲己为官高位，母亲却依旧寄人篱下。这世道，终究是讲门第大过亲情。”
金柔轻抚婉宁肩头，柔声道：“孩子，世上没有容易的事，咱们再忍一忍，总有云开日明。”
旁边沈氏的家仆快步而来，低声送上沈文景口信：“请姑爷切记祖训，工部为新任，需谨慎言行，勿忘本分。”
苏常沂满面愁容，抱着诏书呆立，身后金家、沈家亲友，苏府上下，各有神色。门外春光明媚，却无一丝暖意。
消息很快传进宫闱。昭贵妃苏临汐坐于听雪阁内，听心腹兰枝低声道：“娘娘，圣裁己下，苏大人升任工部侍郎。外祖家虽不甘，金家亦觉憋屈，陛下倒是两头不落好处。”
苏临汐垂眸，指腹案上一枚素白玉佩，淡淡道：“陛下这一手，不伤根本，却叫两家结仇。局势还早着呢。”
兰枝担忧道：“金家与外祖家都不会善罢甘休，这下怕是要明争暗斗了。”
苏临汐冷静一笑，眼底风雨欲来：“宫外风大，宫里更不能掉以轻心。金家想正名，外祖家要守住规矩，哪一家都不会认输。我们只能守好自己的根本，不让人趁虚而入。”
听雪阁外春风拂面，宫墙高耸，苏临汐心头己有谋划。
同一时刻，苏家外宅，婉宁捧着绣帕，眼眶微红。金柔坐在身侧，语气温柔却带着倔强：“孩子，今次虽没如愿，总算也是进了一步。你且安下心，你父亲不会叫你失望的。这段时间你经常出宫，小心有心人说闲话！”
婉宁声音轻柔却暗藏锋芒：“只要这口气还在，我就不会让人小觑咱们家。这条路，咱们走不通，就走另一条。妈，你放心吧凭着咱家现在的威势，没人敢说闲话的！”
侍女莲香轻声道：“娘娘，捷嫔、静妃等都在等消息，只等娘娘一句话。”
婉宁收起帕子，淡淡道：“风头正紧，不能贸然行事。我这就回去给太后请安，顺便让太医再诊母亲旧疾——正名之事，绝不止步于此。”
金柔点头：“只要有你在，母亲就有盼头。”
外宅内，风声渐紧，母女二人神色坚毅。窗外花落，春色明媚却隐着寒气。
工部尚书韩云章归至官署，笑意难掩，随手挥退下人。案前铺开新任文书，他自言自语：“皇帝这一招，端得高明。两家争斗，他只需坐收渔利。日后京城风雨，只怕再难平静了。”
兵部、礼部、吏部诸官私下议论：“苏常沂到底去了工部，金家未得实权，沈家失了面子。这下好戏才刚刚开始！”
夜色渐临，宫灯初上。苏常沂独坐书房，凝望圣旨与御印，心头一片苍凉。门外脚步声起，仿佛又是新一轮家族风波的起点。
而皇帝晏知遥于御书房内，负手窗前，眸色沉沉，低语道：“金沈两家，终归只是棋子。真正的风暴，现在才要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