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流火,京城暑气如织,宫中赤帛高悬,七鼎金炉遍设,散发出沉郁的檀香,压得空气凝重如铅。御道两侧新栽的丹枫在烈日下烈焰般摇曳,宫墙内外己换上夏至祭天的隆重气象,宛如一幅绚烂却暗藏杀机的画卷。蝉声聒噪,穿透雕花窗棂,似在催促宫廷的暗流汹涌。自入夏以来,大晋最重要的祭祀典礼紧锣密鼓筹备,礼部、内务府、太常寺来往奔波,宫人们低头疾行,不时抬眼望向主殿方向——那里,太后钦点昭贵妃苏临汐主持夏祭大典。
听雪阁内,烛光摇曳,映得青玉地面冷光流转。苏临汐端坐案前,着一袭月白宫裙,袖口银丝云纹若隐若现,气度端庄如玉。她案头堆满礼器清册与宫务笔录,指尖着一页页泛黄的旧档,眼底深意难测。窗外的蝉鸣如潮,她却心静如寒泉,脑海中前世的记忆如刀锋般划过。
前世,夏祭将至,她被太后点名主持,却心怀“和睦”痴念,主动推辞,将重担交给苏婉宁。她事无巨细地整理礼仪、筹备细节,甘居幕后,以为能换来沈氏与金氏的冰释前嫌。父亲的来信满是“团圆”期盼,婉宁在她面前温顺感激,私下却暗结新宠妃嫔,布下棋局。大典当日,一个微小的祭器失误让她被太后当众斥责,风评急坠。婉宁顺势救场,夺得主位,声名大噪。那一次退让,她以为能换家族和解,却反被金氏与沈氏视为软弱,宫中同侪疏远,皇帝宠爱渐远,最终将她推向冷宫的病榻,噩梦连连。
今生,她不再信“退让”能换体面,不再信亲情能弥合裂痕。苏临汐合上旧册,眼中温和尽褪,只剩冷冽与锐利。她心底默道:“前世,我用温顺换来一地鸡毛;今世,谁敢觊觎我的位置,我便让她们尝尽失宠的滋味!”
内务府奉太后口谕,夏祭依祖训由昭贵妃主持,然近日宫中风向诡谲。前殿后殿的宫人窃窃私语,声音如风,吹遍宫墙角落:“听说昭贵妃近日身子不适,怕撑不起这般大礼。”“淑妃才德兼备,又得新宠,金氏势大,或可取而代之。”有人小心附和:“主位总要新血,昭贵妃守了多年,也该轮换了吧。”
捷嫔、安嫔等新晋妃嫔频频往来,表面递茶问安,实则暗送口风,争相靠近苏婉宁。捷嫔笑语盈盈,送来一匣子南珠,言辞间试探:“妹妹风头正盛,夏祭若能分忧,定是宫中佳话。”安嫔更首白,私下递话:“金氏如今声势如虹,妹妹若主持大典,定能正名。”静妃、荣太妃等老牌嫔妃则冷眼旁观,笑而不语,似在等待风向明朗。
太后宫中风向尤为微妙。太后对苏临汐关怀如常,却不再如往年般明言支持。宴席上,她目光数次落在苏婉宁身上,笑言:“淑妃素有贤名,昭贵妃多劳宫务,若能分忧,也是后宫之福。”此言如一颗棋子落盘,殿内妃嫔心照不宣,纷纷揣摩太后深意。
苏婉宁知机,起身请命,声音柔和却藏锋:“妾身愿为姐姐分忧,协理夏祭杂务。”她低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心底冷笑:“苏临汐,你稳坐高台又如何?宫中风向己变,我要借夏祭,踩你下台!”
殿中众人观风色,纷纷点头称善。苏临汐微笑颔首,语气温润如玉:“多谢妹妹体谅,夏祭繁重,妹妹肯分忧,姐姐自是安心。”她的声音如春水,却透着寒意,目光扫过婉宁,似能洞穿她的心机。
回到听雪阁,苏临汐唇边的笑意顷刻消散,眼中只剩冷冽。她命兰枝将新晋妃嫔的名单逐一查清,重点盯紧内务府、礼部、太常寺的流程安排。兰枝低声道:“娘娘,昨夜有人在祭器清单上动了手脚,内务府的小太监换了两批,安嫔的心腹也在插手祭品安排。”
苏临汐神情淡然,声音冷静如冰:“只要她们敢再动一分,我便让她们知道规矩为何物。”她心底默道:“前世,我送出主位,才让她们踩到头上;今世,这错我绝不再犯!”
兰枝担忧道:“婉宁娘娘背后有金氏,新贵们纷纷投靠,风头正紧。太后不再明言支持,宫人都在等陛下表态。”苏临汐冷笑,缓缓起身,披衣临窗。窗外一树丹枫,枝叶如血,在烈日下烈焰般摇曳。她声音低沉,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太后、皇帝都在观望,谁赢,谁便是后宫主心骨。金氏想掀风浪,我便让她们自食其果!”
她吩咐兰枝:“传话给张嬷嬷,祖训礼仪一丝不许错。命礼部、太常寺严查流程,任何环节不得有误。内务府若有异动,先暗记在册,祭典之后,我自有分寸。”她又遣心腹宫女查新晋妃嫔的底细,细细梳理安嫔、捷嫔的宫人往来。她还特意翻阅前朝旧档,将历代夏祭主持出错的案例汇总,准备应对任何突发。
夜色渐深,夏风带来一丝闷热,蝉鸣如潮,掩不住宫廷的暗流。苏临汐独坐案前,烛火摇曳,映得她的侧脸清冷如霜。案头摊开一卷卷祖训与宫规,她笔下圈点一丝不苟,眼中只有一句话在回响:“前世我认输,今世只许我赢。”
深夜,兰枝悄然回报:“娘娘,祭服库房的钥匙又被内务府小太监调换了一次,安嫔与捷嫔都派人探听流程。内务府还有人私下议论,说娘娘近日‘心力交瘁’,怕误了夏祭。”
苏临汐淡然点头,目光如刀:“不必声张。让她们尽管做戏,祭典当日,我要让所有人看清,谁才配当后宫主心骨。”她心底冷笑:“苏婉宁,你借金氏兴风作浪,安嫔、捷嫔为你推波助澜。可惜,宫廷如棋,规矩才是利刃!”
她起身,凝望窗外,夜色深沉,丹枫的影子在月光下如血流淌。她回忆前世的冷宫病榻,毒酒的苦涩,婉宁的冷笑,父亲的无奈,金氏的冷眼。她的手指紧握玉簪,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清:“今生,我以沈氏清白与祖训为剑,绝不退让半步!”
夜色如墨,宫灯如豆,远处梵钟低鸣,提醒众人夏祭即将来临。苏临汐独对案前,目光如霜,低声自语:“苏婉宁,你要抢主位,我便让你见识,规矩如何杀人无形!”
与此同时,长乐宫内,苏婉宁立于窗前,绯红宫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冷笑:“苏临汐,你护得了沈氏一时,护不了沈氏一世!夏祭之日,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我如何踩着你,登上后宫之巅!”
宫墙外的丹枫在夏风中烈焰般摇曳,宫廷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在夏祭之日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