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裹着桂香钻进领口时,林凡正踮脚往城楼二层的斗拱里塞糯米浆。
她的指尖沾着木屑,发梢被穿堂风撩起,露出耳后那枚银戒——戒面刻着的斗拱纹样被磨得发亮,是陆沉昨晚用刻刀修的。
"若溪!"
陆沉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点被木屑呛到的哑。他抱着半筐老榆木构件跑上来,额角沾着木粉,像落了层薄雪:
"王主任说这攒尖顶的斗拱得用'偷心造',我找了三根明代的老檩条,你看看合不合适。"
林凡接过檩条,指尖抚过木材上的年轮。明代的榆木泛着琥珀色的光,年轮间距均匀,是块难得的好料。
"偷心造的斗拱要藏住檩条的接头,"她踮脚比划着,"你看这斗口的宽度,要比檩条首径小三分,这样受力才均匀。"
陆沉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
他的掌心还沾着木刨花的清香,暖得像团火:"我昨天对照《营造法式》量了二十遍,斗拱出跳数是11跳,和这檩条的长度刚好匹配。"
他从口袋里摸出张图纸,是她上周画的斗拱分解图,"你看,我在'耍头'的位置标了红,这里是受力点,得用最结实的木料。"
林凡的眼眶发酸。她想起三个月前陪陆沉去省博看斗拱构件,他举着相机拍个不停,说"这斗拱的卷杀弧度像不像你画的月牙"。
那时她笑着戳他额头,说"你呀,看斗拱比看我还入神"。而现在,他的图纸上密密麻麻记着她的话,连她随口说的"卷杀要像春风拂柳"都标成了重点。
"陆沉。"她轻声喊他。
"嗯?"
"你说......"她的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背,"要是我们修好了这城楼,能不能在攒尖顶上挂盏灯笼?"
"挂盏最大的。"他握住她的手,"红灯笼,每年中秋都点上。"
林凡笑了。她望着楼下正在清理砖缝的张爷爷,老人举着洛阳铲哼着小调,铲尖沾着的糯米浆在阳光下闪着光。
风掀起她的裙角,吹得城楼的檐角铜铃叮当响——那是他们上周刚修复的,铜铃上刻着"永乐年制",和那块青瓷碎片同个年代。
"若溪,你看!"陆沉突然指着斗拱深处,"这里有块刻字!"
林凡踮脚凑过去。斗拱的耍头构件内侧,用小刀刻着行小字:
"万历三十年,匠人周大狗修"。字迹歪歪扭扭,却带着股子认真劲儿。"周大狗?"她噗嗤笑出声,"这名字倒有意思。"
陆沉从工具箱里掏出放大镜:"我查过县志,万历年间这城墙由周姓匠人主持修复,民间都叫他'周巧手'。"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刻痕,"你看这刀工,和咱们在老砖堆里找到的碎瓷片上的刻痕像不像?"
林凡接过放大镜。碎瓷片是上周在城墙根挖的,釉色和宋代龙泉窑的青瓷很像,此刻在放大镜下,釉面隐约能看到"周记"二字。
"难道......"她的声音发颤,"这碎瓷片是周大狗的?"
陆沉的眼睛亮了。他从背包里掏出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半块碎瓷:"我今早拿去给李教授鉴定了。"
他的拇指着袋口的封条,"李教授说,这瓷片的胎质和万历年间苏州周窑的瓷器完全一致,很可能就是周大狗当年修城墙时用的。"
林凡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密封袋。隔着塑料膜,她能感受到瓷片的温度——那是六百年前工匠掌心的温度,是跨越时空的对话。
"周大狗,"她轻声说,"他修城墙时,是不是也像我们这样,一边干活一边和同伴说笑?"
陆沉点头。
他从帆布包里摸出块桂花糕,是她今早塞给他的,"我昨天读《吴县志》,上面记着周大狗修城墙时,总在砖缝里藏桂花糖。工人们说,吃了他的糖,砌的砖更结实。"
林凡的眼泪掉在桂花糕上。她想起穿越前整理外婆遗物时,在老木箱底翻到的那张纸条——"修墙要用心,糖要藏进砖缝里"。
那时她以为是外婆的玩笑,现在才懂,那是古往今来所有修城人的默契。
"走。"她拽着他的手往楼下跑,"我去拿酒酿圆子,你把周大狗的故事讲给张爷爷听。他肯定爱听,毕竟他修了西十年城墙......"
陆沉笑着点头。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包裹着她的手,像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风掀起两人的衣角,像两只振翅的蝴蝶。
林凡望着他被阳光镀亮的侧脸,突然觉得,所谓"实习",从来不是一个人的闯关。
它是两个人的手牵手,是把每一个知识点都熬成甜,是把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变成"有你在"的安心。
城楼下的老桂树飘来阵阵花香。林凡跑得太急,发梢沾了片桂叶。
陆沉伸手替她摘下,指尖擦过她耳垂:"若溪,你记得吗?"
"记得什么?"
"去年春天,我们在周庄老宅看砖雕。"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说,'有些东西,要修的不只是房子,是藏在房子里的心'。"
林凡的眼眶发酸。
她望着他眼里的光,突然想起穿越前那个独自在出租屋的夜晚——那时她总觉得,"真心"是件很难的事。而现在,他的话像颗糖,甜得她眼眶发酸。
"陆沉。"她捧起他的脸,拇指轻轻擦去他嘴角的桂花渣,"我穿越过很多次人生。"
陆沉的身体顿住了。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却没有抽回手。
"那些人生里,"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我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的人。"
陆沉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他的拇指着她无名指上的银戒,戒面刻着的斗拱纹样被磨得发亮。"我也是。"
他说,"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原来修古建不是修砖,是修心。"
桂花香漫过城楼。林凡望着陆沉眼里的光,突然觉得,所谓"未来",从来不是遥不可及的远方。
它是此刻怀里的温度,是指尖相触的心跳,是和眼前人一起走过的,每一个被月光镀亮的夜晚。
"走。"她拽着他的手往工棚跑,"张爷爷说今晚要教我们认老榆木的纹路,你得帮我记笔记!"
陆沉笑着点头。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包裹着她的手,像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风掀起两人的衣角,像两只振翅的蝴蝶。
林凡望着他被晒红的脖颈,突然觉得,所谓"实习",从来不是一个人的闯关。
它是两个人的手牵手,是把每一个知识点都熬成甜,是把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变成"有你在"的安心。
而那些藏在斗拱里的月光,终会在某个清晨,照亮他们共同的未来。
不是图纸上的线条,不是文献里的文字,是此刻怀里的温度,是指尖相触的心跳,是和眼前人一起走过的,每一个被岁月温柔以待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