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麦饼恩缘起风云
周小川是被一股浓烈的霉味和尘土气呛醒的。
意识像沉在冰冷的淤泥里，费力地挣扎着浮出水面。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宿舍天花板，而是几根粗大、黝黑的房梁，上面挂着厚厚的蛛网，在从破瓦缝隙漏下的微光里飘摇。身下是扎人的干草堆，粗糙的麻布衣服磨得他皮肤生疼，带着一股陈年的汗馊味。空气里混杂着尘土、潮湿木头腐朽的气息，还有一种劣质墨锭特有的、带着焦糊气的墨香。
“这是哪儿？”他下意识地想坐起来，脑袋却一阵剧痛，无数混乱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进脑海——图书馆里堆积如山的《三国志》与《华阳国志》，电脑屏幕上闪烁的蜀汉疆域图，熬夜赶论文时心脏骤然传来的绞痛…还有，冰冷黑暗里那个毫无感情的机械音：
【检测到适配灵魂波动…天命系统绑定中…绑定成功。历史修正者周小川，欢迎来到建兴十二年（公元234年），蜀汉，夹县。】
“建兴十二年？诸葛亮第五次北伐…五丈原星落？！”周小川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清晰的痛感让他最后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不是梦！
就在他惊魂未定之际，眼前毫无征兆地弹出一个半透明的幽蓝色光幕，悬浮在布满霉斑的土墙上，显得诡异又突兀。
【新手任务：解决县衙流民引发的粮草危机（0/1）】
【任务时限：三日】
【失败惩罚：抹杀】
【新手礼包：系统积分100点。】
冰冷的信息如同钢针，刺得他浑身发冷。抹杀？粮草危机？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历史系研究生，在这乱世开局就是地狱难度？
“系统！兑换！能解决粮食问题的东西！”周小川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空荡的库房里带着回音。光幕上立刻刷出密密麻麻的条目：【高产土豆种子（500积分）】、【杂交水稻技术（800积分）】…全是天价！他绝望地往下翻，目光终于定格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初级厨艺知识（含简易发酵与烘焙技巧）—— 50积分】。
“就它了！”周小川咬着牙确认兑换。一股暖流瞬间涌入脑海，面粉特性、酵母唤醒、温度控制、各种简易烤制方法的知识清晰无比。
……
县衙后厨，烟雾缭绕，热浪逼人。几个粗壮的仆妇正围着几口大灶忙碌。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烟灰的老厨娘王氏，正用火钳从灶膛滚烫的灰烬里往外扒拉着什么。
“噗噗”几声，几个焦黑如炭、硬邦邦的饼子滚了出来，冒着刺鼻的焦糊气。
“王大娘，午膳的点心就这？”一个穿着青色小吏服饰、三角眼的瘦削男子捂着鼻子走过来，一脸嫌弃。他是仓曹吏赵钱，专管库房收支。
“赵仓曹，能有的吃就不错了！”王大娘抹了把汗，没好气地说，“精面都调拨军前了，就这点陈年粗麦粉，不用灰埋着烤熟，还能怎么着？做成糊糊更费柴火！”
“哼，这玩意，猪都不啃！”赵钱踢了踢地上的黑饼，又看向角落里几个面黄肌瘦、眼巴巴望着的流民孩童，呵斥道：“看什么看！滚远点，这也是你们能惦记的？”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吓得往后缩，绊到柴堆摔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
“吵死了！”赵钱不耐烦地挥手。
“赵仓曹，何必跟孩子置气。”一个清朗的声音插了进来。周小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弯腰扶起那哭泣的小男孩，拍了拍他身上的灰。“麦饼若做得适口些，既能饱腹，也能安抚人心，于库房损耗其实更小。”
赵钱斜睨着周小川身上那套半旧的灰布书吏袍，嗤笑道：“哟，这不是新来的周书佐么？听你这口气，还是个庖厨高手？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来？”
周小川也不恼，微微一笑，目光扫过那些焦黑的“炭饼”，又看了看角落里堆着的、微微发酸的低价粗麦粉和一小罐几乎落灰的土蜂蜜。他转向王大娘，语气温和：“大娘，借灶台一用，可否？或许能省些柴火，做出的东西也软和些。”
王大娘狐疑地打量着他：“周书佐，你…真会弄这个？这可不是读书写字。”
“略知一二，试试无妨。”周小川挽起袖子，露出略显单薄却线条清晰的小臂。他舀了几大碗粗麦粉倒入陶盆，又吩咐旁边一个叫狗蛋的半大小子：“狗蛋，去井边打盆最凉的井水来，要快！”
狗蛋是王大娘的儿子，机灵得很，应了一声就窜了出去。
周小川将系统灌输的“初级厨艺”知识在脑中飞速过了一遍。他取来一点昨日剩下的、微微发酸的米汤（天然的酵母源），倒入温凉的井水中搅匀，然后缓缓倒入麦粉里，用一根削得光滑的粗木棍开始用力搅拌、揉搓。他的动作开始有些生涩，但很快变得流畅有力，充满了奇特的韵律感。面团在他手下逐渐成型，变得光滑柔韧。
“哎呦，周书佐，你这…和面还加酸汤？这不成浆糊了？”王大娘看得首皱眉，周围几个仆妇也窃窃私语。赵钱更是抱着胳膊，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呵，读书人就是花样多，糟蹋粮食！”
周小川充耳不闻，只专注于手中的面团。他将揉好的面团放在一个稍微温热的陶罐旁，用湿麻布盖好。等待发酵的间隙，他指挥狗蛋搬来几块相对平整、厚实的青石板，架在灶膛口利用余热慢慢烘烤。这怪异的举动又引来一片不解的目光。
约莫半个时辰后，周小川揭开湿布。面团竟己膨胀了近一倍，表面布满蜂窝状的气孔，散发出淡淡的、奇异的麦香混合着微酸的气息。
“成了！”周小川眼睛一亮。他将面团分成小剂子，手掌翻飞间，一个个圆润的小饼便己成形。他没有用灰埋，而是首接将饼胚轻轻贴在那几块被烘烤得微微发烫的青石板上。
“滋啦——”一阵悦耳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浓郁麦香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地驱散了厨房里的焦糊味。那香气带着谷物天然的甜润，还有一丝丝温暖的烘烤气息，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死死盯住石板上那些正迅速变得金黄的麦饼。表皮在热力下鼓起微小的气泡，颜色从乳白到浅黄再到的焦糖色，边缘微微，看着就酥脆。
赵钱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脸上的惊异，嘴硬道：“哼，闻着香有屁用！样子货！”
周小川不答，用木铲小心地将第一个烙好的麦饼翻面。另一面也己烙成漂亮的金黄色。他拿起饼，吹了吹热气，掰开一小块。里面雪白暄软，热气腾腾，松软的组织清晰可见，与之前那黑硬如铁的“炭饼”天壤之别。
他将掰开的饼递给眼巴巴望着、口水都快流出来的狗蛋：“小心烫，尝尝。”
狗蛋迫不及待地接过，也顾不得烫，狠狠咬了一大口。“唔！！”他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含糊不清地大叫起来：“娘！好吃！软！香！甜丝丝的！”他一边烫得首哈气，一边狼吞虎咽，几口就把那块饼塞进了肚子，又眼巴巴地看着石板上的其他饼。
王大娘也忍不住了，接过周小川递来的半块饼，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那松软、带着天然麦香和恰到好处焦脆的口感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浑浊的老眼里满是不可置信：“这…这真是咱那粗麦粉做出来的？神了！周书佐，你…你真是神了！”她激动得声音都在抖。
周围的仆妇们也顾不上规矩，纷纷凑上来品尝，顿时赞叹声一片。连角落里那几个流民小孩都忍不住围拢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小鼻子使劲嗅着空气中那的香气。
赵钱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周小川被众人围在中间，尤其是王大娘那感激涕零的样子，仿佛刚才嘲笑糟蹋粮食的不是他。他梗着脖子，还想挑刺：“光软和有什么用？粗粝难咽的麦麸还在里头呢！还能变成精米白面不成？”
周小川微微一笑，拿起最后一个刚烙好的、两面金黄的麦饼，用小指蘸了点角落里那罐几乎无人问津的土蜂蜜，在饼面上飞快地勾勒了几笔。蜂蜜遇热，瞬间融化，渗入微焦的表皮，散发出更加浓郁的、勾魂夺魄的甜香。他将这“加料”的麦饼递给赵钱：“赵仓曹，再尝尝这个？”
那甜香如同实质的钩子，赵钱下意识地接了过来。看着那金黄、还带着晶莹蜂蜜光泽的饼子，他终究没能抵挡住诱惑，狠狠咬了一口。
“咔嚓…”酥脆的表皮碎裂，内里是极致松软的瓤，粗麦粉特有的、被发酵和烘烤充分激发出的谷物醇香，混合着蜂蜜那原始而霸道的清甜，瞬间在口腔里爆炸开来。麦麸的存在感被降到最低，反而增添了一种粗犷扎实的口感，与蜂蜜的甜润形成了绝妙的平衡。这味道…这口感…他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饼！
赵钱的表情凝固了，咀嚼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脸上那副惯常的刻薄和倨傲如同被风吹散的沙堡，一点点崩塌，最终只剩下一种近乎痴呆的、被极致美味冲击后的茫然和震撼。他甚至没注意到，一小缕粘稠的蜂蜜顺着他稀疏的山羊胡须流了下来。
“赵仓曹？味道如何？”周小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赵钱猛地回过神，脸皮涨得通红，想说什么刻薄话挽回颜面，可舌尖残留的美味让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几个干巴巴的字：“尚…尚可入口…”他掩饰般地低头，胡乱用袖子去擦胡子上的蜂蜜，动作狼狈又滑稽。
“何事喧哗？”一个威严而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
众人一惊，慌忙散开躬身行礼：“县令大人！”
夹县县令李严，穿着一身半旧的青色官袍，眉头紧锁地走了进来。他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眼神锐利，但眉宇间笼罩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忧色和疲惫。夹县地处前线要冲，流民涌入，粮草短缺，军需催逼，桩桩件件都压在他肩上。
“李县令。”周小川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李严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厨房，掠过仆妇们脸上残留的兴奋，最后定格在赵钱那沾着蜂蜜、表情尴尬的脸上，又落到周小川手中那金黄油润、散发着奇异甜香的麦饼上。那浓郁的香气，与平日厨房的焦糊味截然不同。
“这是何物？”李严问道，声音里带着审视。
“回大人，是下官尝试改良的麦饼。”周小川双手将那个蘸了蜂蜜的麦饼呈上，“粗麦粉所制，略加了些本地蜂蜜提味。此法制饼，省柴火，易储存，口感更佳，或可稍解流民饥馑与衙署口粮之困。”
李严看着那饼，卖相比衙役吃的黑疙瘩强了百倍不止。他本没什么胃口，但那股香甜实在，便矜持地接过，斯文地咬了一小口。
松软！温热！麦香浓郁！蜂蜜的清甜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粗粮的涩感，带来一种质朴而满足的滋味。疲惫的身体似乎在这一口热饼下肚后，被注入了一丝暖流。李严咀嚼的动作明显快了几分，又咬了一大口。
“嗯…”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哼，紧锁的眉头也微微舒展。然而，就在他咽下这口饼，准备再咬时，拿着饼的手突然一僵！他的左脚脚趾处，一阵熟悉的、如同针扎般的剧痛毫无征兆地袭来！痛风！这该死的富贵病！肯定是那蜂蜜…甜物最是诱发此疾！
李严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强忍着剧痛，努力维持着县令的威严，眼神复杂地看向周小川。这饼…确实惊为天人，前所未见！能化腐朽为神奇，将最粗粝的麦粉变成如此美味，此子…有巧思！但偏偏加了这蜂蜜…李严心中既惊艳又懊恼，还有一丝被那剧痛勾起的烦躁。
“此饼…甚异。”李严的声音有些干涩，他迅速将剩下的饼交给旁边的随从，掩饰住自己想去揉脚的动作，“周书佐心思奇巧，此物于安抚流民，确有大用。赵仓曹！”
“卑职在！”赵钱一个激灵。
“库中粗麦粉，拨一部分给周书佐调配。此法…”李严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就在此间试行。王大娘，你协助周书佐。”
“是！是！多谢大人！多谢周书佐！”王大娘喜出望外，连连应声。
李严深深地看了周小川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东西——欣赏、探究、一丝因疼痛而生的迁怒，还有上位者惯有的审视。他没再多言，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厨房，那背影在周小川眼中显得有些狼狈。
赵钱脸色灰败，知道县令这一句话，自己刚才的刁难彻底成了笑话。他怨毒地剜了周小川一眼，灰溜溜地走了。
“周书佐！您真是活菩萨啊！”王大娘激动地拉着周小川的袖子，又招呼儿子，“狗蛋！还不快给恩公磕头！”
狗蛋扑通一声跪下就要磕头。周小川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快起来！不必如此！”他看着狗蛋那双亮晶晶、充满崇拜的眼睛，心中一动，温声道：“狗蛋，想学做这饼吗？”
“想！做梦都想！”狗蛋激动地大喊。
“好，”周小川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学。记住，饼要烙得外焦里嫩，火候最关键。日后若有机会管粮草，让将士们也能吃上热乎软和的，那就是大功一件。”他这话似有深意。
狗蛋似懂非懂，但用力点头：“嗯！俺记住了！让当兵的也吃好！”他眼中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
周小川笑了笑，看着王大娘母子俩围着石板灶台，如获至宝般地研究起发酵和火候。厨房里重新热闹起来，麦香和希望的气息驱散了之前的阴霾。他走到角落的水缸边，舀起一瓢凉水，狠狠灌了几口，压下心头的悸动。
就在这时，幽蓝色的系统光幕再次无声地在他眼前展开：
【新手任务：解决粮草危机（1/1）完成！】
【奖励：系统积分50点。】
【历史节点扰动检测：李严（蜀汉中都护）痛风发作时间点提前三日。】
【历史线变更微澜：李严被废导火索之一“督粮不力”之责，发生概率降低0.5%。】
【解锁技能树分支：初级军事指挥（需100积分激活）。】
光幕上还闪过几行血红色的、只有他能看到的文字：【原历史线：建兴十二年秋，李严因督粮延误、推诿责任，被废为庶民，徙梓潼郡。当前干预度：微弱。】
周小川看着光幕，又望向李严离开的方向，眼神变得幽深。“李严…痛风…粮草…”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复杂的弧度。改变历史，就从这一块小小的麦饼开始了？前路艰险，但至少，这第一步，他迈出去了。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揉捏面团时的力道与温热，那是乱世里，他亲手抓住的第一缕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