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蒙市电影宫前的红毯犹如一条蜿蜒的金色河流，在无数镁光灯的照射下泛起粼粼波光。
吴晓妍站在印有《溪边往事》烫金LOGO的签名墙前，白色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周围此起彼伏的闪光灯，恍若置身于一片光的海洋。
她手中的签字笔在颤抖，笔帽上镶嵌的碎钻硌得掌心生疼，香槟色缎面礼服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裙摆上由金线绣成的溪流暗纹在光影交错间若隐若现，仿佛将记忆中那条承载着青春的小溪穿在了身上。
“吴检察官，看这边！”“吴小姐，能谈谈对影片的期待吗？”
记者们的提问声裹挟着快门的咔嗒声扑面而来，像密集的雨点砸在耳膜上。
吴晓妍努力维持着得体的微笑，脖颈因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而微微发酸。
余光瞥见远处苏沐白正被几个影迷围住索要签名，深蓝色西装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救命。”带着雪松与碘伏气息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苏沐白歪着领结挤到她身边，发梢还沾着些许发胶。
“这领结简首是反人类设计，比破解江家的加密账本还难。”
他抬手想整理，却把领结弄得更歪，活像只扑腾着翅膀的蓝色蝴蝶。
吴晓妍被他的狼狈模样逗笑，踮起脚尖替他调整领结。
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脖颈时，感受到那道因溶洞行动留下的疤痕，凸起的纹路在皮肤下蜿蜒，像是一段无法磨灭的往事。
“紧张？”她故意收紧手指，看着他瞬间涨红的脸，“需要我给你讲讲刑法第234条，关于故意伤害的量刑标准？”
“谋杀亲夫啊！”苏沐白夸张地捂住脖子，引来周围记者一阵哄笑，闪光灯愈发密集。
“我可是为艺术献身，这伤口以后就是我作家生涯的勋章。”
他眨了眨眼，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不过要是吴检察官愿意给点补偿……”
话音未落，影院大厅的雕花木门缓缓打开，水晶吊灯折射出的万千光斑倾泻而出。
吴晓妍接过侍者托盘中的香槟，气泡在杯壁上不断升腾、破裂，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像是压抑不住的心跳。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角落，发现江薇嫚正蜷缩在阴影里。
曾经骄纵的千金小姐穿着款式过时的连衣裙，睫毛膏晕染成两道深色泪痕，正鬼鬼祟祟地往手包里塞小蛋糕，奶油蹭在指尖，狼狈得像只偷食的小猫。
“她怎么进来的？”吴晓妍碰了碰苏沐白的手臂，香槟在杯中轻轻摇晃。
苏沐白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眉头微蹙：“制片方说《溪边往事》虽然对江雨瑶的案例做了化名处理，但出于人道主义……”
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省委组织部”五个红字在黑暗中格外刺目。
“抱歉，我去接个电话。”他把香槟塞到她手里，转身时带起一阵风，西装下摆扫过她的手臂。
看着苏沐白匆匆走向消防通道的背影，吴晓妍的胸口泛起一丝不安。
这时，一阵淡雅的玫瑰香水味袭来，菲奥娜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
她今日将金发盘成精致的发髻，耳畔的钻石耳钉随着动作闪烁，活像两颗坠落人间的星辰。
“恭喜，”菲奥娜用带着瑞士口音的德语说道，碰杯时，香槟的气泡溅在两人的指尖，“你终于能以另一种方式，让更多人看到真相。”
“是我们的真相。”吴晓妍纠正道，仰头饮下一口香槟，酸涩的液体滑过喉咙，“没有你提供的证据，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想起溶洞里菲奥娜被绑在石柱上依然冷静的眼神，想起那些在星巴克传递的绝密文件，每一个细节都像电影画面般在脑海中回放。
菲奥娜突然凑近，鲜红的唇畔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苏接到调令了吧？省电视台副台长，正处级。”
她眨了眨眼，眼尾的钻石贴片在灯光下一闪，“我父亲和文化部的某位司长，可是阿尔卑斯山滑雪的老搭档。”
吴晓妍的酒杯猛地倾斜，几滴香槟洒在礼服上，深色的酒渍像眼泪般在缎面上晕染开来。
就在这时，全场灯光骤然熄灭，黑暗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大银幕亮起，水墨风格的“溪边往事”西个字在潺潺溪流的背景上徐徐展开，古琴声如清泉般流淌而出，瞬间将所有人带入那个充满青春与秘密的世界。
消防通道里，苏沐白握着发烫的手机，组织部李处长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经部务会研究决定，鉴于你在纪实文学创作和舆论引导方面的突出表现，拟破格提拔为省电视台副台长……”
金属楼梯间的声控灯突然熄灭，黑暗中，他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咔嗒”一声，通道门被猛地推开，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江薇嫚跌跌撞撞地闯进来，眼线被泪水晕染得不成样子，手里的香槟瓶还在往下滴酒：“苏沐白！你这个骗子！”
她挥舞着酒瓶，泡沫溅在苏沐白的西装上，“我堂姐被带走了！爷爷躺在医院连话都说不出！而你……”她突然哽咽着扑上来，“你却在这里风光无限！”
苏沐白侧身闪避，后脑勺重重撞在消防栓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江薇嫚趁机夺门而出，高跟鞋在台阶上打滑，狼狈的尖叫混着酒瓶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
他揉着发疼的后脑勺，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突然笑了——这闹剧，倒像是现实版的黑色幽默。
影厅里，电影正播放到女主角在溶洞中发现稀土走私证据的高潮片段。
吴晓妍听到身后的骚动，回头时正看见苏沐白揉着后脑勺溜回座位。
黑暗中，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没事，是只喝醉的‘金丝雀’。”
他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扫过她耳畔，“不过她倒是提醒了我——”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电影散场后，该兑现某个十七岁的约定了。”
银幕上的光影在他脸上流转，吴晓妍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溪边写小说的少年，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专注的眉眼上。
此刻，电影的配乐达到高潮，而她的心跳，也跟着旋律，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