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节进入最后倒计时。整座校园仿佛都被一层透明的期待感笼罩着。
展板装订完毕,演出人员在排练,料理摊、道具社、文学社、摄影社——所有人都忙成一团。
我们绘画展的布置,也进入了最关键的一步。
我和妹妹、佐藤三人并肩,在教室外长廊里搬运最后几块展板。
风很大,夹着几片彩旗从我们头顶滑过,像是调皮的彩蝶。
妹妹戴着帽子,低头用胶带固定画框,嘴角泛着认真时特有的弧度。
而我,一边钉着展示板的边角,一边在心里想着:
这样的日子,好像真不错。
但快乐总是走得太急。
当我们回到教室准备最后收尾时,发现那张最重要的海报——
画着妹妹主视觉概念稿的那一幅,不见了。
“怎么回事?”
佐藤翻遍了整堆画纸,语调急促。
我蹲下,把每张纸、每块板都掀起来,甚至连纸板夹层都检查了。
“是有人……拿走了吗?”我小声问。
空气瞬间凝固。
妹妹的脸色沉下来,像被厚云遮住的月亮。
她站起身,抱紧双臂,不发一言。
我明白,那张画,不只是视觉稿而己,
那是她把自己整个六月以来的心情画出来的结晶。
“我去问问隔壁社团!”
我二话不说冲出教室,拐进美术部、摄影社,连文化研究会都敲了门。
但没人见过那张画。
跑了大半个校园,最后我站在露天舞台前,喘着粗气。
身后是灯光亮起的礼堂,前方是夜色覆盖的花坛。
我脑子一片乱,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捣乱——或者,是我们自己忘记带了?
我回教室时,妹妹和佐藤都安静地坐着。
她的面前放着空白画纸。
佐藤递给我一杯热水,轻声道:“她决定重新画一张。”
我愣住:“现在?再画一张?明早就要布展了……”
“她说——原来的如果找不回来,也就没必要再依赖那张了。”
我看着妹妹。
她正慢慢提笔,在白纸上勾勒第一笔线条。
而我知道,她眼里藏着失望、疲倦、却也有一丝倔强。
我坐到她旁边,说:“我陪你画。”
她轻轻一笑:“这次不用你画,我想自己来。”
“但我可以……”
“哥哥,你做点别的。”她顿了一下,“能帮我把音乐放一下吗?就是之前我们一起听的那张CD。”
我愣了愣,转身从书包里翻出那台旧MP3。
耳机插上,播放键按下,一首熟悉的旋律流泻出来。
那是我们小时候共用一个耳机听过的曲子,
是我第一次发现她悄悄落泪时播放的背景,
也是她后来画出“雨中重逢”那幅画时说:“你还记得这首吗?”的音轨。
时间过得飞快。
凌晨三点,妹妹的画终于完成。
佐藤己经靠在桌边睡着,画室只剩我俩清醒。
我看着那张新画:
比旧的更简单,也更纯粹。
一棵大树下,女孩和男孩并肩坐着,
手中握着未干的水彩笔,周围洒满落叶和光点。
“你看,这次我没画出天空。”妹妹轻声说。
我愣了愣:“为什么?”
“因为啊……”她顿了顿,“因为天上不一定有太阳,但我们还是可以坐在一起。”
我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点点头,静静地,和她一起看着那幅画。
第二天早上,画展布置完成。
观众陆续进场。
那张新画被挂在了展区最中间,正对着窗外初升的太阳。
一位老师驻足许久,最后转头对我说:
“这幅画的情绪,比之前更真实。”
我笑了笑:“是的,真的。”
妹妹走到我身边,轻轻拽了下我袖子:“哥哥,谢谢你昨天晚上没骂我。”
“我怎么会骂你。”我低声道。
“我怕你会说我太执拗,或者不够聪明。”
我看着她的侧脸,像风中安静盛开的花。
“我只想你开心。其他都不重要。”我说。
我们站在人群中央,
看着观众驻足、讨论、点头、微笑。
我终于明白:
她的光,不再只照着我,
也在照着世界。
而我,不是那个怕被丢下的孩子了。
我是能在她画布边缘,认真为她撑起画纸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