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远的指尖还沾着旧报纸的油墨味，资料室里的寂静突然被一声压抑的争执划破。
"你总是站在他那边。"
女声像碎冰砸在大理石地面，带着刺骨的冷。
他握着照片的手顿住——是张清棠的声音。
循着声源转头，透过资料室半开的玻璃门，能看见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口。
逆光里两个身影交叠，高些的那个肩线绷得笔首，是法医系的冷美人；另一个垂着头，发梢在风里轻颤，分明是钱疏桐。
"我不是那个意思......"钱疏桐的尾音发虚，像被人掐住了喉咙。
林靖远的后颈泛起凉意。
这对从小到大没红过脸的双胞胎，上回在《毕业前夜》剧本里背靠背验尸时，还能仅凭眼神就交换线索。
此刻张清棠的指尖几乎戳到钱疏桐锁骨，白大褂袖口露出的腕骨泛着青白，活像解剖台上待检的标本。
"上周在豪门剧本，他说要单独搜证。"张清棠的声音里裹着冰碴，"你连我递过去的橡胶手套都没接，转身就帮他整理鞋印。"
钱疏桐猛地抬头，眼眶泛红："姐，你知道那间密室有机关......"
"所以你就该拿自己当盾牌？"张清棠突然攥住妹妹手腕，力道大得指节发白，"上回在停尸房，你为了帮他挡'鬼手'，胳膊被钢钉划了半寸长的口子。
你当我没看见？"
林靖远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三天前从剧本空间回来时，钱疏桐确实用丝巾缠着右臂，说是被门轴刮的。
原来不是门轴，是......
"那不是普通的剧本！"钱疏桐急得鼻尖冒汗，"他的观察力能救更多人，我们......"
"我们是法医和心理专家，不是他的护工！"张清棠甩开妹妹的手，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消防栓，"从《毕业前夜》到《豪门凶宅》，你总说'靖远需要这个线索''靖远可能有危险'。
可你有没有想过，当替身计划启动时，第一个被针对的会是我们？"
替身计划——林靖远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上回在《医院怪谈》剧本末尾，系统提示里闪过"双胞胎身份可替换"的警告，当时他以为是NPC的干扰话术，现在看来......
钱疏桐突然抓住姐姐的袖口："姐，我知道你怕什么。
但他不一样，他......"
"叮——"
手机震动声在寂静的图书馆格外清晰。
林靖远摸出手机，瞳孔骤缩——系统提示的蓝光映得屏幕发暗："新剧本《病房密语》己开启，请于五分钟内进入。"
走廊尽头的两姐妹同时僵住。
张清棠迅速抹了把脸，转身时又恢复了惯常的冷肃；钱疏桐低头理了理刘海，发梢却还在轻颤。
下一秒，熟悉的眩晕感席卷而来。
再睁眼时，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酸。
林靖远踉跄两步扶住床头柜，抬头便看见房间中央的病床——白色被单下躺着个面色苍白的少女，胸口贴着"观察对象：林芷若"的标签。
"这孩子......是他们失败的产物。"
赫连灼的声音从床尾传来。
她今天没穿旗袍，套着件洗得发白的病号服，指尖却还习惯性地抚过颈间的鸽血红宝石。
林靖远注意到她指腹沾着淡褐色药渍，像是刚换过药。
"叮——任务目标刷新：找出病房中隐藏的'替身'，并确保姐妹安全通关。"
系统提示音刚落，张清棠己经走到病床前，戴上随身携带的橡胶手套掀开被单："体温35.8℃，瞳孔对光反射迟钝，静脉注射过镇静剂。"她抬头时目光扫过钱疏桐，"你查监控记录。"
钱疏桐应了一声，却没像往常那样立刻去翻床头柜的病历本。
她绕到张清棠身侧，伸手按住姐姐手背："我帮你测心率。"
林靖远的呼吸一滞。
钱疏桐向来是团队里的"情绪调和剂"，但此刻她的笑容太甜了些，眼尾的细纹都没像平时那样自然舒展——就像......在刻意模仿谁？
"姐姐手凉，我捂捂。"钱疏桐的指尖覆上张清棠腕间，抬头时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上次在《医院怪谈》，你说我总让你操心......"
张清棠猛地抽回手，橡胶手套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钱疏桐，你今天不对劲。"
病房里的空气突然凝固。
林靖远注意到赫连灼的手指在身侧微微蜷起，像是想摸什么却又忍住了。
阮星萝不知何时站在窗边，正盯着墙上的老式挂钟——指针停在三点，和图书馆资料室校钟的位置分毫不差。
"我去看看床头柜有没有线索。"唐小棠突然出声，蹦跳着跑向病床另一侧。
她的帆布包撞在床栏上，发出"咚"的一声。
林靖远的目光追过去，却见阮星萝己经先一步弯腰。
她的指尖刚碰到床头柜抽屉把手，一张泛黄的便条突然从缝隙里滑出来，边缘还沾着暗红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记住你的任务。"
阮星萝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林靖远没看清她的表情，只看见她迅速将便条塞进袖管，抬头时笑得和平时一样乖巧："小棠，我帮你找。"
窗外的风突然灌进来，吹得病历本哗啦翻页。
林靖远望着钱疏桐刻意讨好的笑，又看向张清棠绷紧的下颌线，喉结动了动——这场"替身"游戏，才刚刚开始。
阮星萝的指尖刚触到便条边缘，林靖远就注意到她睫毛轻颤了一下。
这姑娘向来比常人多生了几分心眼，此刻却没像往常那样先藏起线索——她捏着便条转身时，袖管蹭过床头柜的金属边缘，发出细微的刮擦声，随即摊开掌心："靖远哥，你看。"
泛黄的纸页上墨迹未干，"记住你的任务"六个字像被人用指甲抠进纸里，笔画间还渗着暗红的痕迹。
林靖远用拇指搓了搓那抹红，是凝固的血，还带着淡淡铁锈味。
他抬眼时，正撞见阮星萝垂落的眼睫在眼下投出阴影——她刚才说"帮小棠找"时，眼底闪过的慌乱不是装的。
"小棠？
小棠你去哪儿了？"钱疏桐的声音从病房门口传来。
林靖远转头的瞬间，正看见唐小棠从走廊拐角冲进来，马尾辫甩得像团乱麻："我、我刚才看见疏桐姐在门外！"她胸脯剧烈起伏，指尖还沾着墙皮碎屑，"可我喊她，她扭头就跑，等我追过去......"她咽了口唾沫，"她不见了。"
病房里的空气骤然凝结。
张清棠的橡胶手套"啪"地扯下来，指节抵在床栏上泛着青白："你确定是疏桐？"
"是、是她的蓝发卡！"唐小棠手忙脚乱地比划，"就是上回在剧本里我送她的那只，碎钻镶的......"她突然顿住，目光扫过站在病床边的"钱疏桐"——后者正垂着头整理血压计，发间别着的正是那枚蓝发卡，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
林靖远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他记得真正的钱疏桐向来嫌碎钻扎头皮，那枚发卡早被她收在抽屉最底层，上回在《豪门凶宅》里，她还说"下次见面给你换个珍珠的"。
此刻这枚发卡却别得端端正正，卡在耳后三指的位置——那是张清棠惯常的发饰位置。
"心理测试。"赫连灼的声音像根银针刺破僵局。
她不知何时靠在门框上，病号服的领口松松垮垮，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红痣，"双胞胎之间总有些外人不知道的秘密。"她抬手指向"钱疏桐"，"说说看，你们小时候养的猫是什么颜色？"
张清棠猛地转头，眼底翻涌着林靖远从未见过的情绪——是痛，是怕，是被撕开旧疤的颤栗。
林靖远想起《毕业前夜》通关后，钱疏桐说过她们母亲早逝，姐妹俩靠给邻居喂猫换零用钱。
当时钱疏桐的声音很轻，说那只猫总爱趴在窗台上，橘色的毛被晒得发亮。
"橘猫。"张清棠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它叫阿福，总把尾巴卷成毛球。"
"钱疏桐"的手指在血压计上顿住。
她抬头时，林靖远看清了她眼底的浑浊——那不是钱疏桐惯常的温柔，倒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录像带。"白猫。"她扯出个笑，"我记得是白猫，浑身雪白......"
"啪！"
张清棠的巴掌几乎擦着"钱疏桐"的脸拍在墙上。
墙皮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斑驳的红砖。
真正的钱疏桐从病房角落的屏风后冲出来，发梢还沾着屏风布的线头："姐！"她扑过去抱住张清棠发颤的肩膀，"是我藏起来的，我听见有脚步声......"
"钱疏桐"的脸瞬间扭曲。
她突然抓住床头的输液架，金属管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朝着张清棠的后颈砸去！
林靖远早有准备，侧身用肩膀撞开张清棠，反手扣住"钱疏桐"的手腕。
这具身体的力道大得反常，他能听见自己指节发出的脆响——这不是普通玩家，更像被注射了兴奋剂的实验体。
"星萝！
束缚带！"他吼了一嗓子。
阮星萝早己从帆布包最内层摸出一卷医用束缚带，动作利落地捆住"钱疏桐"的脚踝和手腕。
唐小棠缩在墙角，却还是颤巍巍地举起手机对准现场——这姑娘平时傻白甜，关键时候倒记得要留证据。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假的？"被制住的"钱疏桐"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林靖远抹了把额角的汗。
他想起刚才"钱疏桐"摸张清棠手腕时，指甲盖泛着青灰——真正的钱疏桐做实验时总涂透明甲油，说这样能看清血液回流情况。
还有她笑的时候，左边酒窝比右边深半分，那是小时候摔了一跤留下的印记，而眼前这人，两个酒窝浅得像被橡皮擦过。
"因为疏桐不会记错阿福的颜色。"钱疏桐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她正捧着张清棠的手往手心里哈气，像小时候她们躲在被子里取暖那样，"阿福的尾巴尖有撮黑毛，姐总说那是它偷鱼吃被灶台烫的。"
张清棠突然反手攥住妹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钱疏桐轻呼出声。
她低头去看妹妹的指甲——透明甲油，右边酒窝深半分，腕骨内侧有道月牙形的疤，是十二岁那年替自己挡狗时留下的。
确认无误后，她猛地把妹妹拽进怀里，白大褂的扣子崩掉两颗，却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钱疏桐的眼泪洇湿了姐姐的衣领："我以为......你会怀疑我。"
"傻丫头。"张清棠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你胃不好，刚才整理血压计时，偷偷摸了三次口袋找胃药——那是真的。"
林靖远看着这对姐妹，喉咙发紧。
他摸了摸兜里的便条，血迹己经蹭到了指腹。
这时，病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是皮鞋跟敲击瓷砖的脆响，一下，两下，第三下时停在门口。
"你们做得不错。"
熟悉的声线透过门板渗进来，像裹着糖衣的刀片。
林靖远的瞳孔骤缩——这是《医院怪谈》里那个"院长"的声音，当时他隔着玻璃对他们笑，说"实验需要更完美的样本"。
阮星萝突然抓住他的衣角，指尖凉得像冰。
唐小棠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裂成蛛网。
张清棠猛地推开妹妹，抄起刚才被撞翻的输液架挡在身前。
钱疏桐则迅速蹲下身，把唐小棠的手机捡起来，拇指按在录像键上——她的手在抖，却始终没松开。
门把手动了动。
赫连灼不知何时站到了林靖远身侧。
她的病号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藏在腰间的小型电击器——那是上回《豪门凶宅》里从管家房顺来的。
她转头时，鸽血红宝石在颈间晃了晃，眼底却冷得像淬了冰："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