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被撞开的刹那，林靖远额头的汗珠顺着下颌砸在控制台上。
他转身时，瞳孔里映出萧云岫沾着汗的发梢——她正扶着门框喘气，右手的终端控制器还在发烫，在廊灯下泛着幽蓝的光。
"我没有办法彻底关闭，只能延迟。"她的声音比平时轻，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手指从控制器上松开时，指甲在金属壳上刮出细响。
林靖远接过那东西，掌心能感觉到残留的体温，像块烧过的煤渣。
他盯着她眼下的青影，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剧本里，她也是这样，在他被鬼魂追进储物间时，从通风管道里递来一把钥匙——那时她手腕上的银色终端，和此刻这台，纹路一模一样。
但警报声还在刺着耳膜。
林靖远压下所有疑问，低头快速扫过控制器屏幕：延迟时长显示"00:03:00"，红色倒计时正疯狂跳动。
他抬头时，唐小棠举着扳手冲过来，发梢还滴着通风管道里的脏水："那孙子贺知行跑了！
清棠姐追上去了！"话音未落，张清棠的声音就从走廊尽头甩过来："他锁了安全通道，我拆了半扇门！"她的白大褂前襟撕开道口子，解剖刀还攥在手里，刀尖滴着的血珠在地面洇开小团暗红。
"都过来。"林靖远拍了拍控制台，目光扫过众人——阮星萝正蹲在地上，把拆下来的注射器零件往帆布包里塞，听见召唤时指尖顿了顿，抬头时耳坠晃了晃；钱疏桐半扶着周若雪，小护士的睫毛还挂着泪，攥着护士服下摆的手在发抖；萧云岫退到墙角，背抵着墙，眼神在众人脸上转，像只被惊动的猫。
"现在有两个选择。"林靖远把控制器往桌上一放，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尾发亮，"要么硬拆注射装置，但贺知行肯定设了自毁程序，拆到一半可能炸；要么让系统自己以为实验完成。"他看向张清棠，对方己经转动着解剖刀接话："伪造失败样本报告。
我在法医实验室改过类似数据——系统要的是'有效实验体'，如果它认为所有样本都不合格......"
"会终止流程。"钱疏桐突然插话，扶着周若雪的手紧了紧，"周护士说医院数据库的核心代码是我熟悉的类型。"小护士抽了抽鼻子，带着哭腔补充："我...我记得后台验证端口在B区服务器，之前帮贺老师整理过......"她话音未落，阮星萝己经从帆布包里摸出个银色U盘——那是她上周在豪门剧本里顺的管家钥匙扣改装的，"我能黑进端口。"她抬头时，发顶的呆毛在灯光下一跳。
"但需要让系统误判为'全员失败'。"钱疏桐的指尖抵着太阳穴，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贺知行的程序逻辑是'筛选完美工具人'，如果检测到所有实验体都不符合'绝对服从''无道德感'这些指标......"她突然顿住，目光扫过林靖远，又扫过攥着扳手的唐小棠，最后落在墙角的萧云岫身上，"它就会终止当前实验。"
林靖远的拇指在控制器边缘，突然笑了："那就让我们一起'失败'一次。"他的声音里带着点破釜沉舟的狠劲，像高中时在巷子里护着被欺负的小学生，也是这种混着暖意的硬。
唐小棠立刻举高扳手："我最会演了！
上次剧本里我装疯都把鬼骗了！"阮星萝把U盘在指尖转了转，帆布包拉链"哗啦"一声拉上："数据伪造我来，最多五分钟。"周若雪吸了吸鼻子，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工牌："我带你们去服务器室，贺老师...贺老师今天没改密码。"
墙角传来布料摩擦声。
林靖远转头，看见萧云岫正从口袋里摸出另一台终端——和她刚才用的那台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外壳更暗，像块凝固的血。"我知道服务器室的备用通道。"她的声音还是轻，但这次尾音没颤，"贺知行设了三重防护，但...我能破解。"她抬头时，眼尾的泪痣在蓝光里忽明忽暗，"算我...补之前的债。"
林靖远没接话，只是冲她点了点头。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警报，能闻到张清棠解剖刀上的血味混着消毒水刺进鼻腔，能看见阮星萝己经走向控制台，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像只蓄势待发的蝴蝶。
控制器屏幕上的倒计时跳到"00:02:30"时，他突然想起控制台上那个血红色的"实验体0719，觉醒进度99%"——而此刻，所有人的影子都叠在那行字上，像团正在燃烧的火。
"开始吧。"他说。
阮星萝的手指按下第一个键的瞬间，整间设备间的灯光突然闪了闪。
控制台的红光转为诡异的紫，服务器的嗡鸣里混进了某种尖锐的蜂响。
她的指尖在键盘上顿了顿，抬头时，所有人都看见她瞳孔里映着的数据流——绿色的代码如瀑布般倾泻，在虚空中交织成网。
而在这网的最深处，某个被标记为"0719"的程序，正缓缓睁开眼睛。
阮星萝的指尖在键盘上翻飞时，掌心里己经沁出薄汗。
数据流在她瞳孔里翻涌成绿色的漩涡，像极了上周豪门剧本里那座会吃人的水晶吊灯——但这次，她要让这团乱码变成最锋利的刀。"心跳声..."她忽然低喘，睫毛在数据流里颤动，"周护士的心跳频率需要同步伪造..."钱疏桐立刻按住小护士发抖的手背，附在她耳边轻声哼起《小星星》，周若雪抽噎着跟着哼，心跳声渐渐平稳。
林靖远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控制器上的倒计时跳到"00:01:15"时，他看见阮星萝后颈的碎发被空调风吹得——那是她紧张时的标志。"还有三十秒。"他出声提醒，声音里带着砂纸般的粗糙。
张清棠的解剖刀在指尖转了个圈，刀尖精准挑断脚边一根的电线，火星溅在贺知行刚才逃跑时掉落的白大褂上，腾起一缕焦味。
唐小棠的扳手"当啷"砸在地上，她蹲下身揉脚踝："刚才爬通风管磕的，不过不疼！"尾音故意扬得老高，像在给所有人打气。
墙角的萧云岫突然动了。
她走到阮星萝身后，指尖虚虚点在键盘右侧："这里需要输入校验码。"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让阮星萝猛地抬头——她瞳孔里的数据流突然清晰了，原本纠缠的代码分出一条银线，正好指向萧云岫点的位置。"你..."阮星萝的指尖悬在按键上，"你怎么知道？"萧云岫没回答，只是退后半步，耳坠在蓝光里晃了晃。
林靖远盯着她微抿的唇，想起三天前储物间那把钥匙——原来从那时起，她就在铺垫今天的"巧合"。
"滴——"
蜂鸣声突然拔高八度，所有人的耳膜都被刺得发疼。
阮星萝的手指重重按下最后一个键，屏幕骤然黑屏。
设备间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红、紫、白交替扫过众人紧绷的脸。
唐小棠一把拽住林靖远的衣角，张清棠的解剖刀"唰"地抵住门把——那是贺知行可能折返的方向。
钱疏桐护着周若雪退到控制台后，小护士的工牌在晃动中磕到桌角，发出清脆的响。
"实验结果：失败。所有样本不可用。"
机械音响起的刹那，整间屋子的灯光"轰"地恢复雪白。
注射装置的金属臂"咔嗒"垂落，像被抽走了脊椎的怪物。
阮星萝瘫在转椅上，额头抵着键盘，发顶的呆毛软趴趴贴在头皮上。
唐小棠的扳手"当啷"掉在地上，她扑过去抱住阮星萝的肩膀："星星你太酷了！"周若雪突然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护士服上——不是害怕，是劫后余生的喜极而泣。
张清棠最先反应过来。
她收了解剖刀，用白大褂袖口擦去刀尖的血，目光扫过墙角："贺知行呢？"
众人这才发现，刚才还在门口的贺知行，此刻正瘫坐在安全通道的台阶上。
他的白大褂前襟全是汗，眼镜歪在鼻梁上，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喃喃："你们赢不了......他们无处不在......"
林靖远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贺知行身上的药味钻进鼻腔，他想起剧本里那些被注射了致幻剂的"实验体"，想起周若雪哭着说"贺老师说这是为了筛选更完美的人"。"不是他们太强。"他伸手摘下贺知行的眼镜，镜面里映出对方泛红的眼，"是我们还没放弃人性。"
贺知行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人性？
人性就是软弱！
他们要的是没有弱点的工具，你们......"
"够了。"张清棠的声音像块冰，"等警察来了，你可以对着摄像机继续说。"她掏出手机，屏幕亮光照出她眼尾的红——刚才追贺知行时，门沿刮伤了她的脸。
林靖远站起身，冲众人摊手："走吧，回家。"
"回家"两个字像颗糖，甜得唐小棠蹦起来勾住阮星萝的脖子，钱疏桐牵着周若雪的手往门口走，张清棠最后检查了一遍注射装置，确认彻底断电才跟上。
萧云岫落在最后，走到林靖远身边时，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腕的脉搏——那是剧本空间即将关闭的征兆。
"靖远。"她的声音比设备间的灯光还轻，在空间崩塌的蓝光里几乎要消散，"我不是你的敌人，但也别轻易相信我。"
林靖远还没来得及回应，掌心就被塞进一张纸条。
萧云岫的手指很快抽走，像片被风卷走的叶子。
她的背影在蓝光里变得透明，转身时，眼尾的泪痣忽闪了一下，像颗即将熄灭的星。
"叮——"
现实世界的阳光突然涌进瞳孔。
林靖远眯着眼适应光线，发现自己站在江海大学图书馆的台阶上。
风里飘着桂花香，几个新生抱着课本跑过，笑声清脆得像铃铛。
他下意识攥紧手心的纸条，纸张边缘刺得掌心生疼。
展开纸条的瞬间，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丈夫的名字叫赫连灼。"
墨迹还带着潮意，像是刚写不久。
林靖远想起那位戏剧系副教授——她总穿着酒红色旗袍，锁骨间坠着颗鸽血红宝石，说起话来眼尾上挑，像只慵懒的猫。
她曾在剧本里握着他的手说："我来这里，是为了找失踪的丈夫。"可此刻，纸条上的名字像根刺，扎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赫连灼......"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风掀起袖口，露出手腕上淡粉色的疤痕——那是童年救落水小孩时留下的。
桂花香突然变得浓烈，他望着图书馆玻璃幕墙里自己的倒影，转身走了进去。
管理员阿姨在前台打盹，杂志摊开在"江海大学杰出校友"那页。
林靖远熟门熟路地走向历史系资料室，皮鞋跟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
他抽出第三排最上层的《江海大学教职工名录》，指尖在"戏剧系"那页停住——
"赫连灼，2018年调入，原国际影后，丈夫......"
书页被风掀起一角，遮住了关键的名字。
林靖远的指节捏得发白，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赫连灼"三个字上镀了层金。
他合上名录，转身时撞翻了旁边的旧报纸，头版标题刺进眼睛："三年前富豪失踪案重启调查，关键线索指向......"
他弯腰捡报纸时，一张泛黄的照片从夹层滑落。
照片里，穿白大褂的男人抱着个穿酒红色旗袍的女人，背景是"永昼剧本杀"的霓虹灯牌。
男人的脸被墨水涂花了，但女人颈间的鸽血红宝石，和赫连灼常戴的那颗，一模一样。
林靖远捏着照片首起腰，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脸上投下明暗。
他望着资料室墙上的校钟，分针正指向"3"——和剧本里控制器上的倒计时，分毫不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