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发现白猫身上那道精细的缝合线和右耳内侧的数字 “47”，苏雨的内心就一首被不安与愤怒交织缠绕。那些关于有人故意倾倒有毒废物、用动物做实验的猜想，像噩梦般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在与疤面约定会面之前，她迫切地想要从更多渠道了解情况，而社区里见多识广的老黄，成了她眼中解开谜团的关键人物。清晨的阳光像融化的黄油般涂抹在社区公园的长椅上。苏雨特意提早一小时出门，手里攥着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她特意买的金枪鱼罐头，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咨询费"了。
老黄果然在它最爱的位置：第三张长椅下的阴凉处。十五斤重的橘猫摊开在那里，像一块融化中的太妃糖，肚子随着呼吸缓慢起伏。听到脚步声，它的一只耳朵微微抽动，但连眼睛都没睁开。
"我带了你最喜欢的金枪鱼。"苏雨蹲下身，晃了晃手中的布袋。
老黄的鼻子立刻开始翕动，左眼睁开一条缝，右眼却依然紧闭——那只眼睛在三年前的猫王争霸战中永远失去了光明。
"小丫头，"老黄的声音在苏雨脑海中响起，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和慢条斯理，"贿赂一只老猫可不怎么光明正大。"
苏雨忍不住笑了，拧开罐头盖子，香气立刻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不是贿赂，是学费。我想听听这个社区的故事——特别是关于河边那个废弃工厂的。"
老黄的尾巴尖轻轻摆动，终于完全睁开眼睛。它慢悠悠地坐起来，动作带着老年人特有的谨慎，仿佛每一根骨头都在抗议。"啊，那个地方..."它凑近罐头，深吸一口气，"闻起来像是2012年的味道。"
苏雨把罐头放在长椅旁的草地上，自己则坐在长椅上，双腿交叠。五月的风带着槐花香拂过她的脸颊，远处有几个晨跑的人经过，但没人注意这个对着猫自言自语的女孩。
老黄开始优雅地享用早餐，每吃几口就停下来舔舔嘴唇。"你问对猫了，"它边吃边说，"我在这片地盘活了十六个冬天，见过两脚兽盖楼、拆楼、结婚、离婚..."它突然打了个喷嚏，"连他们偷偷摸摸的事也见得不少。"
苏雨俯身向前，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自己的一缕头发。"最近有猫咪说那附近的水有问题，喝了会生病。你知道些什么吗？"
老黄停下进食的动作，抬头看向苏雨。它完好的左眼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色的光泽，瞳孔缩成一条细线。"聪明的丫头，"它低声道，"那地方...从来就不干净。"
一阵风吹过，长椅旁的灌木丛沙沙作响。苏雨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尽管阳光依然温暖。
"我年轻的时候——那时你大概还在玩泥巴，"老黄继续道，语气变得遥远，"那里晚上常有卡车进出，不是白天那种送货的，是黑漆漆的、没有标志的。守夜的张老头——愿他的灵魂安息——总说闻到怪味。"
苏雨迅速从包里掏出小笔记本和笔。"张老头？是工厂的员工吗？"
老黄嗤了一声，胡须抖动。"员工？哈！他是唯一敢说实话的两脚兽。后来..."老黄突然停下，警惕地环顾西周，尽管公园里除了他们空无一人，"后来他就消失了。两脚兽们说他回老家了，但我们知道真相。"
苏雨的手指僵在笔记本上方。"什么真相？"
老黄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继续吃它的金枪鱼，故意吊胃口似的。首到最后一块鱼肉消失，它才满足地舔舔爪子，跳上长椅，挨着苏雨坐下。
"那年冬天特别冷，"老黄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张老头常给我们这些流浪猫留剩饭。最后一晚，他浑身发抖地对我们说'记住气味，远离南边的排水口'。第二天，他的小屋就空了，但留下了..."老黄突然打了个寒颤，"留下了他的烟斗和一只拖鞋。"
苏雨感到一阵恶寒顺着脊背爬上来。她在笔记本上写下"张老头-守夜人-失踪"，然后在旁边画了三个大大的问号。
"后来呢？工厂为什么废弃？"
老黄开始慢条斯理地清理自己的前爪。"官方说法是经营不善。但实际上..."它突然停下动作，耳朵转向东边，"有人来了。"
苏雨转头看去，只见社区保安老刘正慢悠悠地朝这边巡逻。她赶紧合上笔记本，假装只是在逗猫玩。
"明天同一时间，"老黄在她脑海中低语，"带鲭鱼罐头，我告诉你排水口的事。"说完，它轻盈地跳下长椅，尽管年纪大了，动作依然带着猫科动物特有的优雅，很快消失在灌木丛中。
"苏医生，这么早啊？"老刘走近，好奇地看着她手中的空罐头。
"啊，刘叔早。"苏雨迅速把罐头塞进包里，"就是...喂喂流浪猫。"
老刘摇摇头，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你总这样喂，它们会越来越多的。上周东区又有人投诉野猫半夜打架..."
苏雨心不在焉地应付了几句，脑海里全是老黄的话。当老刘终于走远后，她立刻重新打开笔记本，在刚才的记录下面又加了一行：
"南排水口-关键地点？"
阳光渐渐变得强烈，苏雨看了眼手表，该去诊所了。她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突然注意到长椅下有什么东西在反光——是老黄落下的一片指甲，旁边还有几根橘色的毛发。
苏雨蹲下身，鬼使神差地将这些收集起来，用纸巾包好放进包里。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隐约觉得，在这个即将揭开的谜团中，每一片证据都可能至关重要。
走向诊所的路上，苏雨的脑海中不断回放老黄的话。十六年的社区历史，神秘的守夜人，可疑的工厂...这些碎片像拼图一样在她脑海中旋转，而她确信，那只年迈的橘猫掌握着最关键的那一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