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诊所的玻璃门,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苏雨蹲在猫笼前,额头抵着冰冷的金属栏杆,全神贯注地听着里面那只灰白相间的波斯猫发出断断续续的"喵呜"声。
"再说一遍?"苏雨轻声问道,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自己的一缕头发,"你是说肚子疼,还是只是不喜欢新猫粮?"
波斯猫——李太太家的"雪球"——不耐烦地甩了甩蓬松的尾巴,发出一串急促的叫声。苏雨皱起眉头,这些声音在她耳中化作零碎的词汇:"盒子...红色...难吃...仆人笨..."
"红色盒子?是指新买的猫粮吗?"苏雨试探性地问道,同时检查着雪球的腹部。猫咪的叫声突然变得尖锐,苏雨感到一阵刺痛从太阳穴蔓延开来,像是有人用细针轻轻戳刺她的大脑。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她赶紧安抚道,手指轻轻梳理雪球的毛发,"红色盒子的猫粮让你肚子不舒服,我会告诉李太太换回原来的牌子。"
雪球这才安静下来,傲慢地舔了舔爪子,仿佛在说"这还差不多"。苏雨松了口气,在病历本上写下诊断记录,却感到一阵眩晕袭来。她扶住墙壁,闭上眼睛深呼吸。这是今天早上第三次出现这种状况了——每当她长时间集中精力"听"猫说话,就会感到头痛欲裂。
"又开始了?"陈医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雨转身,看见她的老板兼导师正抱着一叠文件,关切地看着她。
"嗯,有点。"苏雨勉强笑了笑,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陈医生将文件放在柜台上,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小瓶薄荷油递给她。"擦一点在太阳穴。你最近看起来总是很疲惫,要不要考虑休个短假?"
"不用,我没事。"苏雨接过小瓶子,清凉的薄荷香气立刻钻入鼻腔,让她混沌的思绪稍微清醒了些。她没告诉陈医生的是,这种疲惫并非来自工作压力,而是她新获得的"天赋"带来的副作用。
自从那次电击事故后,苏雨发现自己能听懂猫的语言己经三周了。最初的新奇和兴奋逐渐被现实的困扰取代——她开始意识到这种能力并非完美无缺,而是有着诸多限制和代价。
诊所的门铃响起,一位牵着金毛犬的老太太走了进来。金毛兴奋地摇着尾巴,发出欢快的吠叫。苏雨下意识地集中注意力,却只听到普通的狗叫声,没有任何可以理解的"语言"。
"奇怪..."她小声嘀咕。这再次证实了她的发现:她的能力仅限于猫科动物,对其他动物无效。更奇怪的是,上周动物园郊游时,面对狮子和老虎的吼叫,她也只能感受到情绪波动,而无法理解具体含义。
下午三点,诊所迎来短暂的清闲时刻。苏雨坐在接待台后,翻看着预约记录,耳边却不断飘进候诊区几只猫咪的"闲聊"。
"...昨天那只蠢狗又追我了..."
"...我家仆人新买的猫抓板太硬..."
"...东区垃圾桶旁边有新鲜的金枪鱼..."
这些声音像无数细小的蚊虫在她耳边嗡嗡作响,苏雨握笔的手微微发抖。最令她困扰的是,她无法完全控制这种能力——就像人无法选择性地关闭听觉一样,只要附近有猫在"说话",声音就会自动传入她的脑海。
"需要帮忙吗?"一个温和的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苏雨抬头,看见社区片警林峰站在柜台前,怀里抱着一只瘦小的三花猫。
"林警官!"苏雨慌忙站起来,差点碰翻墨水瓶,"这是...?"
"在巡逻时发现的,躲在废弃纸箱里,前爪好像受伤了。"林峰轻轻抚摸着猫咪的脑袋,后者发出微弱的呜咽声。苏雨立刻听懂了猫咪的"话":"疼...害怕...大个子温柔..."
"我带她去检查室。"苏雨接过小猫,手指轻触它受伤的前爪。小猫瑟缩了一下,发出一连串急促的声音,但在苏雨耳中,这些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像是信号不良的收音机。
"奇怪..."她喃喃自语。有时候,特别是当猫咪情绪激动或受伤时,它们的"语言"会变得难以理解,就像现在这样。
检查完毕,苏雨给小猫的伤口消毒包扎。整个过程中,小猫的"话语"时断时续,有时清晰可辨,有时又变成毫无意义的音节杂音。
"好了,小家伙。"苏雨轻轻将小猫放进准备好的笼子里,"你需要在这里观察两天。"小猫回应了一声微弱的"喵",这次苏雨清楚地听懂了:"谢谢...饿..."
林峰靠在门框上,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你真的很擅长和猫沟通,"他说,"刚才它好像完全明白你在说什么。"
苏雨的心跳突然加速,她低头整理医疗器械以掩饰自己的紧张。"只是...经验多了就能读懂它们的肢体语言。"
"不只是这样。"林峰走近一步,声音压低,"最近社区里有些传言...关于你能听懂猫说话的奇怪能力。"
苏雨手中的镊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趁机深呼吸平复情绪。"那太荒谬了,"她努力让自己的笑声听起来自然,"肯定是李太太又在传播她的奇幻故事了。"
林峰没有立即回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移了话题:"对了,东区那个废弃工厂的事,你听说了吗?环保局己经介入调查了。"
苏雨暗自松了口气,顺着他的话题聊下去。但林峰的话提醒了她——她的秘密可能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安全。
傍晚,苏雨提前离开诊所,决定步行回家,顺路去探望"老黄"。这只年迈的橘猫通常会在小区花园的长椅下等她。
今天的老黄显得格外疲惫,它缓慢地舔着前爪,对苏雨带来的猫粮也只是敷衍地吃了几口。当苏雨试图与它交流时,老黄的回答变得异常简短,有时甚至前言不搭后语。
"老黄,你还好吗?"苏雨担忧地抚摸它粗糙的毛发。
老黄抬起头,浑浊的绿色眼睛望着她,发出一声长叹般的"喵"。在苏雨耳中,这声音化作断断续续的词语:"累...很久很久...故事太多..."
苏雨突然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就像人类老人有时会言语不清一样,年迈的猫的"语言"也会变得难以理解。她的能力并非万能钥匙,无法打开所有猫的心门。
夜色渐深,苏雨告别老黄回到公寓。她疲惫地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却依然能听到楼下流浪猫的争吵声、邻居家宠物猫的抱怨声...这些声音无休无止,如同永远不会停歇的背景音乐。
她尝试着像关掉收音机一样"关闭"这种能力,但毫无效果。唯一的方法是戴上耳机播放白噪音,或者让自己疲惫到首接睡着的程度。
就在半梦半醒之间,苏雨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这种能力就像肌肉一样,需要训练和控制?如果她无法关闭它,至少可以学会过滤和选择性地倾听?
这个想法让她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几只夜行的猫影在屋顶上无声地掠过。苏雨第一次感到,她与这些神秘生物之间的联系既是礼物,也是考验——而她刚刚开始理解其中的规则与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