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园在晨雾中苏醒,百年银杏的金叶铺满湿漉漉的青石小径。林晚推开西厢房的雕花木门,清冽的空气裹着草木香涌来。她抬眼,却见回廊尽头,沈砚正背对着她站在庭院中。
男人身形挺拔如松,黑色羊绒大衣衬得肩线凌厉。他微微仰头望着银杏树,侧脸在晨光中镀着冷硬的弧度。管家周伯垂手立在一旁,低声汇报着什么。
林晚脚步一顿。
像是有所感应,沈砚忽然转过身。深邃的目光穿透薄雾,精准地攫住她。清晨的风撩起他额前几缕黑发,露出的额头和那道凛冽的眉峰。西目相接的刹那,林晚心头莫名一跳,下意识想避开,却被他眼中某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钉在原地。
“醒了?”他开口,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却字字清晰。
林晚点了点头,拢了拢身上的薄开衫,走到廊下:“沈大少爷好兴致,一大早赏叶?”
沈砚没答话,视线在她身上那件略显单薄的米白色开衫上停留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他朝周伯抬了抬下巴。周伯立刻会意,转身从回廊的矮几上拿起一个托盘,快步走到林晚面前。
托盘里,赫然放着一件崭新的、质地柔软的浅灰色羊绒披肩。
“晨露重。”沈砚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目光却落在她微凉的指尖上,“披上。”
命令的口吻,不容拒绝。
林晚微微一怔。昨夜书房对峙的剑拔弩张还历历在目,此刻这突如其来的关怀显得如此违和。她看着那件触手生温的羊绒披肩,又抬眼看向几步外那个神色淡漠的男人。他依旧站在那里,晨光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仿佛刚才那句关切只是她的错觉。
犹豫片刻,她还是伸手拿起了披肩。细腻温暖的触感瞬间包裹住指尖的微凉。她披上肩头,柔软的羊绒贴着颈侧皮肤,驱散了深秋清晨的寒意。
“谢谢。”她低声说。
沈砚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移开目光,重新投向庭院中那棵巨大的银杏树,仿佛刚才那点小小的插曲从未发生。
餐厅里,长条红木餐桌两端,气氛依旧凝滞,却少了昨夜那种无形的硝烟。
沈砚慢条斯理地切着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动作优雅得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林晚小口喝着温热的牛奶,目光偶尔扫过对面。他低垂着眼睫,专注用餐的样子,敛去了平日里的锋芒,竟透出几分沉静的俊朗。
管家周伯小心翼翼地打破了沉默:“少爷,林小姐。三老爷那边差人送了信来,想请林小姐去‘松涛居’用个早茶。”
林晚放下牛奶杯,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三叔这么客气?”
“不必去。”沈砚头也没抬,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他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拭嘴角,动作干脆利落。“今天跟我去集团。”
“跟你去集团?”林晚挑眉,“沈大少爷,我好像不是你下属吧?”
沈砚抬眼,目光沉沉地看向她,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霸道:“你是我的未婚妻。”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像是在宣示某种主权。“在真相查明之前,待在我身边。”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走到门厅衣架旁,他拿起自己的黑色大衣,又极其自然地取下旁边一件与他大衣同色系的女款羊绒外套——那款式和尺码,明显是为她准备的。
“穿上。”他将外套递向林晚,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晚看着他递过来的外套,又看看他沉静却强势的眼神,心头那股莫名的悸动又悄然浮现。她接过外套,质地柔软厚实,带着他掌心残留的一点温热。
就在她穿外套时,窗外毫无预兆地滚过一声沉闷的惊雷!轰隆!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落下来,瞬间织成一片灰蒙蒙的雨幕。
林晚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系扣子的手顿住,指尖微微发凉。童年被独自遗弃在雷雨夜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漫上心头。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然伸到她面前,掌心躺着一个精致的白瓷小杯。杯口氤氲着袅袅热气,散发出浓郁的、带着辛辣暖意的姜糖气息。
“喝了。”沈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低沉而稳定。
林晚愕然抬头。
沈砚垂眸看着她,深邃的眼底映着她略显苍白的脸。他没有解释,只是将杯子又往前递了半分,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驱寒。”
窗外雷声滚滚,雨声喧嚣。可在这小小的门厅里,他高大的身影仿佛隔绝了所有的冰冷和恐惧。林晚看着他沉静的眼眸,鬼使神差地接过那杯姜茶。滚烫的温度透过杯壁熨贴着掌心,辛辣又带着回甘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瞬间驱散了西肢百骸的寒意,也奇迹般地压下了心底翻涌的惊惶。
黑色的宾利慕尚平稳地驶入雨幕。
车厢内一片安静。林晚捧着沈砚给她的保温杯,里面是温热的姜茶,小口啜饮着。暖意从胃里蔓延开,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沈砚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线条冷硬。窗外的雨点疯狂敲打着车窗,雷声在云层深处闷响。每一次雷声滚过,林晚虽然仍会下意识地轻颤一下,但握着保温杯的手却不再冰冷僵硬。
突然,一道刺眼的闪电撕裂天幕,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仿佛就在车顶炸开!
“啊!”林晚惊叫一声,身体猛地一缩,手中的保温杯差点脱手!
几乎在同一瞬间——
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稳稳地覆在了她紧握着保温杯、微微颤抖的手背上!
宽厚的手掌完全包裹住她微凉的手,温暖而坚实的力量感透过皮肤传来,带着奇异的安抚魔力。
林晚浑身僵住,愕然转头看向驾驶座。
沈砚依旧目视前方,一手稳稳地掌控着方向盘,仿佛那只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只是随意为之。他冷峻的侧脸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有那只手,带着恒定的温度和力量,牢牢地按着她,无声地传递着两个字:别怕。
掌心下的手背不再颤抖。
林晚的心跳,在最初的惊吓后,却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手背上属于他的温度,像一团小小的火焰,从接触点蔓延开,灼烧着她的皮肤,也悄然烫热了她的耳根。
窗外的雷声雨声依旧喧嚣。
可在这个小小的、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掌心传来的、独属于她的、霸道而无声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