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疯了的鼓点砸在“观澜航运”顶楼落地窗上，整座城市在扭曲的水幕中沉浮。林晚指尖捏着刚撕下的传真纸，油墨在惨白灯光下洇开毒蛇般的字迹：
「宏远集团以雷同方案中标深水港项目，沈氏集团涉嫌剽窃，己启动内部调查」
门锁咔哒轻响的瞬间，黑影裹着腥风撞入！
沈砚浑身湿透矗立门前，黑色风衣下摆滴淌的水在昂贵波斯毯上晕开墨团。他一步逼近，冰冷的手指铁钳般扣住她手腕，狠狠按在嗡鸣的落地窗上！防弹玻璃的寒意刺透她单薄衬衫。
“图纸，”他声音压着雷霆，滚烫呼吸混着雨水气息喷在她耳侧，“是你卖给宏远的？”
林晚疼得吸气，却昂头撞进他暴戾的眼底：“沈砚！松开！”
挣扎间她猛地抬膝顶向他腰腹！趁他吃痛卸力，反手抓起办公桌上平板狠狠砸向他胸口：“看清楚了再发疯！”
屏幕刺目亮起——监控画面定格在深夜时分的沈氏集团核心机房。穿着驼色风衣的沈国栋刷开权限门禁，侧脸在荧光灯下清晰无比。时间戳显示：昨夜22：07，失窃前33分钟。
“你三叔的账，别算在我头上！”林晚喘息着抽回手腕，一圈红痕在瓷白肌肤上刺目如烙铁。
沈砚盯着屏幕，瞳孔深处风暴翻涌。
刺耳的手机铃声骤然撕裂死寂。林晚瞥见屏幕上跳动的“母亲”，咬牙接通。
“晚晚，”林母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冷硬，“沈老刚来过电话。在图纸泄密真相查明前，你和沈砚搬去沈园同住。这是两家的共同决定。”
“什么？！”林晚和沈砚的厉喝同时炸响。
电话脆利落挂断，忙音像冰锥扎进耳膜。
三小时后，城西沈园。
百年老宅在暴雨中如蛰伏的巨兽，门檐下两盏褪色的红灯笼在风里癫狂摇晃。老管家周伯垂首推开沉重的黑漆木门，腐朽的木头气息混着雨腥味扑面而来。
“林小姐，西厢房己收拾妥当。”周伯声音平淡，递过一把黄铜钥匙。
钥匙冰凉刺骨。林晚踏进阴冷穿堂，高跟鞋敲击青砖的声音在空寂中无限放大。走廊尽头，东侧主卧房门“砰”地甩上，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沈砚的回应。
***
子夜，一道惨白闪电撕裂天幕，炸雷紧随其后，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林晚从噩梦中惊坐起，冷汗浸透丝质睡裙。窗外雷声滚滚，每一次轰鸣都像重锤砸在她紧绷的神经上。童年被锁在雷雨夜阁楼的记忆碎片般扎进脑海。她赤脚跳下床，跌撞着冲向房门——必须离开这个窒息的房间！
穿过幽暗回廊，客厅方向一片死寂。唯有书房厚重的橡木门底缝，漏出一线暖黄微光。
鬼使神差地，她握住了冰凉的门把手。
门轴发出细微呻吟。
暖色台灯光晕如舞台追光，笼着书桌后沈砚挺拔却孤峭的背影。他微微垂首，指尖悬在半空，正无比专注地、近乎温柔地，抚摸着手中一个旧木相框的玻璃表面。
林晚的视线穿过昏昧光线，聚焦在相框里——
扎着两个乱糟糟羊角辫的小女孩，穿着过大的白色芭蕾舞裙，对着镜头笑得见牙不见眼，脸颊还蹭着滑稽的金粉亮片。
十二岁的她。市青少年宫汇演《丑小鸭》的定妆照。那场她摔得西脚朝天、沦为全校笑柄的噩梦！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谁？！”
沈砚厉喝如惊雷炸响！他猛地转身，相框“哐当”一声倒扣在桌面！暖光下，他眼底尚未敛尽的、近乎珍视的柔光，在看清她的瞬间寸寸碎裂，淬成比窗外冰雨更刺骨的寒刃！
“沈家的规矩，”他声音沙哑，一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压迫的阴影里，“包括深更半夜窥探主人隐私？”
林晚背脊紧贴冰凉门板，心跳如擂鼓，却强迫自己迎上他噬人的目光：“沈家的规矩，也包括大少爷深夜对着别人童年出糗的照片...缅怀过去？”
“缅怀？”沈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唇角扯出冰冷的弧度。他俯身，滚烫的呼吸带着危险的气息喷在她额前，“林晚，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他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如同评估一件瑕疵品，“不过是张废纸，提醒我有些人...天生就是舞台上的小丑。”
刻薄的羞辱精准刺中旧伤疤。林晚反而奇异地冷静下来。她甚至微微勾起唇角，眼底却无半分笑意：“难为沈大少爷记性这么好，连我十二岁摔的跤都念念不忘。看来这张‘废纸’在您心里...分量不轻？”
沈砚眼底瞬间翻涌起暴戾的墨色！
“与其在这里翻旧账，”林晚猛地侧身，灵巧地从他撑在门框的手臂下钻出，“不如想想怎么揪出您那位‘手脚不干净’的三叔。”她在书房门口停步，回眸，眼神清澈又锐利，“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我可不想哪天被当成替罪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再看他骤然阴沉的脸色，林晚挺首背脊，赤脚踏过冰冷的地板，身影无声没入回廊的黑暗。
沈砚站在原地，听着那细微的足音彻底消失。死寂的书房里，只有他压抑的呼吸和窗外永无止境的雨声。许久，他才慢慢踱回书桌前，拿起那个倒扣的相框。
指尖拂过冰冷的玻璃，底下那张傻气的笑脸被黑暗吞没。他粗糙的指腹，却无意识地、一遍遍着相框边缘——那个沾了点金粉的位置。
窗外的雨，下得更急了。沈园像一座巨大的、潮湿的囚笼，将两个心怀旧恨的人，死死困在了同一个雨夜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