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的鼾声如同持续不断的惊雷,轰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和认知。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数秒。
最先打破这诡异死寂的,是护林员阿拓,他带着满身的泥土和草屑,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惊骇,踉踉跄跄地从镇子东头防线崩溃的方向冲了过来。
他的卡蒂狗“烈风”紧随其后,毛发凌乱,气息急促,显然也经历了苦战。
当阿拓看到倒塌破碎的围墙,看到那扇连同门框一起被砸烂的店门,再看到店门口……
那个趴在地上、鼾声震天、睡得如同死猪般的巨大身影时……
阿拓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文柚果蛋,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巨……巨岩?!它……它……”阿拓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指着请假王,又看看站在门口、手里还捏着个破陶罐、一脸呆滞的陆仁,大脑彻底宕机。
紧接着,镇长罗根拄着拐杖,在一群同样灰头土脸、惊魂未定的镇民簇拥下,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现场,当他们看到眼前的景象——
破碎的店铺前门。
倒塌的围墙。
满地狼藉的碎石木屑。
以及……在这片狼藉中央,趴在“悠闲时光”门口、睡得天昏地暗、鼾声如雷的请假王首领“巨岩”……
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集体石化术,僵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失去了语言能力。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请假王那富有节奏的、如同战鼓擂动般的“呼噜……呼噜……”声,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显得格外……魔幻。
“这……这是……”罗根镇长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巨岩”,老花镜滑到了鼻尖,声音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它……它怎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镇长的手指,最终聚焦在了那个唯一还“站”在“案发现场”的人身上。
陆仁。
他穿着一身沾满灰尘、被泼溅的香草汁液染出大片褐色的廉价布衣,头发凌乱,脸上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和呆滞的表情,手里还死死捏着那个边缘豁口、冒着袅袅余烟的破陶罐。
他站在那里,身形单薄,与门口趴着的那个如同小山般的巨兽形成了荒诞而强烈的对比。
这副形象,与其说是什么力挽狂澜的英雄,倒不如说更像一个刚被洗劫过的难民。
“陆……陆老板?”花子婆婆也挤在人群中,看着陆仁,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陆老板, 这……这是你做的?”
这一声询问,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引爆了现场。
“我的老天爷!陆老板把请假王放倒了?!”
“一罐汤?就用一罐汤?!泼它嘴里就睡了?!”
“我亲眼看见的!陆老板端着个罐子冲出来,就那么一泼!这大家伙就倒了!”
“神了!真是神了!”
“刚才那香气你们闻到没?霸道得很!肯定是陆老板秘制的‘安神汤’!”
“我就说旺财怎么养得那么精神!陆老板是高人!深藏不露的高人!”
镇民们瞬间沸腾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对不可思议事件的震惊、以及对陆仁身份的无限遐想,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他们看向陆仁的目光,从最初的惊愕、疑惑,迅速转变为炽热的崇拜和感激!
“英雄!陆老板是我们微风镇的英雄!”一个年轻人大声喊道。
“对!英雄!”
“英雄!”
“英雄!!”
呼喊声如同潮水般响起,迅速汇聚成整齐划一的声浪,镇民们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脸上充满了狂热和劫后余生的激动,几个之前被吓哭的孩子,此刻也停止了哭泣,好奇而崇拜地看着陆仁。
阿拓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恢复过来,他冲到陆仁面前,激动得语无伦次:“陆老板!你……你怎么办到的?那汤……那是什么汤?!”
罗根镇长也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陆仁面前,苍老的脸上满是激动和难以置信的潮红,他用力抓住陆仁空着的那只手:“小陆……不!陆英雄!你……你救了微风镇啊!!”
陆仁:“……”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还在宕机重启中。
英雄?他?用一罐胡乱煮的、自己都不知道是啥的草汤?
看着周围一张张激动、狂热、写满感激和崇拜的脸,听着那震耳欲聋的“英雄”呼喊,陆仁只觉得一阵荒谬绝伦的眩晕感袭来。
“不是……我……”陆仁张了张嘴,试图解释,“我就是……就是随便煮了点安神的草……泼它嘴里……它就……就睡着了……我真不知道……”
“谦虚!陆老板太谦虚了!”阿拓激动地打断他,“随便煮的草汤能放倒狂暴的请假王首领?这肯定是您祖传的秘方!高深莫测!”
“对!深藏不露!”镇民们齐声附和。
“这一定是蕴含了特殊力量的料理!”有人脑洞大开。
“我看陆老板就是传说中的宝可梦医食大师!”另一个声音笃定道。
“……”
陆仁的解释被淹没在更加汹涌的赞誉和脑补之中。他看着镇长紧握着他的手,看着阿拓那崇拜的眼神,看着周围镇民们狂热的脸……
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
陆仁低头看了看手里那个还残留着余温的破陶罐,又看了看门口睡得人事不省、鼾声依旧震天的请假王“巨岩”。
一股巨大的、名为“麻烦大了”的绝望感,伴随着“英雄”的加冕,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头。
“悠闲时光”的门口,英雄陆仁,在震天的鼾声和狂热的欢呼中,一脸的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