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程怀亮简单的头脑,魏叔玉虽然无奈,也只能更深一层的解释道:
“本来地方州府依礼制,接待一下皇族成员没什么不妥。
但殿下此去北疆,是为了平定边患,造福于民。
若是就这么大张旗鼓的让地方官员一路这么招待下去,以朝中目前复杂的态势,难免会有人在陛下面前进谗言。
说殿下造福于民的事能否办成还尚未可知,地方州府的供奉却是享受了一路。
如此一来,我们这去往北疆的一路上,在朝廷外对百姓劳民伤财,在朝廷内对殿下名誉有损,何必如此呢……”
话说到这,几乎所有人都听懂了魏叔玉的意思,只有程怀亮还像个愣头青,一副满脸不服的样子,刚要说什么,就被李祐出言阻止。
只见李祐用手一指程怀亮:
“你,给本王闭嘴,再啰嗦就军法从事。”
程怀亮先是一愣,看到李祐严肃的表情,一抿嘴,不敢再言语。
接着李祐用手一指魏叔玉:
“你,说的很好,本王接受你的谏言。”
魏叔玉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对着李祐再次拱手行礼。
然后李祐用手一指房遗首:
“你,以兵部主事的身份,对沿途所有的州、府、县、乡、村下一道公文。
就说本王在执行重要军务,中途不能停顿,任何人不能擅自靠近,只需保持所辖地方内道路畅通即可。”
房遗首一拱手:
“得令,属下马上去办!”
最后李祐用手一指房遗爱:
“你,看管好手下那几千名民夫,明令他们不得擅自离开队伍,更不可有任何扰民的行为,违令者……斩!”
房遗爱也是一拱手:
“得令,属下这就下去安排!”
人都退下后,大帐里只剩下了李祐和房遗首二人。
看着魏叔玉离去的背影,房遗首若有所思的对李祐说道:
“殿下,咱们的这位御史主簿大人,那可是跟他爹一样,有着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风骨。
您确定带着这么一个刺头去北疆,不会让咱们有所掣肘吗?”
李祐有些无奈的笑笑:
“要说不掣肘肯定是假的,以魏叔玉从他爹魏征那里继承的秉性,在以后的日子里肯定会不断的挑我的毛病。
但是反过来想,本王这次前往北疆,行事不可谓不高调,朝廷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死死的盯着我呢。
只要本王有什么行差踏错,他们必然会死揪着不放,在父皇那里狠狠参我一本。
现在有魏叔玉在身边,这些毛病让他挑出来,总比让朝中那些图谋不轨的奸险小人挑出来要好的多。”
接着,李祐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房遗首一眼:
“而且,‘挟儿子以令父亲’这事本王又不是第一次干了。
只要魏叔玉与我们在同一条船上,以耿首闻名的侍中大人虽然不会对我们有什么明面上的支持,相信他打心眼里也肯定会希望咱们此次北疆之行获得成功……”
说罢,二人会心一笑。
……
当李祐和房遗首在中军行帐闲聊的时候,有七名身着劲装的突厥人趁着夜色,悄悄的摸了过来。
领头的是前隋旧将,李孝恭手下的一名突厥校尉,名字叫布都。
当初李世民倾一国之力征讨颉利可汗的时候,李孝恭也曾经率军一同进行北伐。
随着交战过程的延续,在几十万唐军的强力打击下,颉利可汗的军队节节败退。
战线向东突厥境内不断延伸,大批的突厥难民因为战争的到来而选择归顺唐朝,其中也有不少成年男子被编入了唐朝的军队。
这名布都便是李孝恭在北方荒原上捡到的一名突厥孤儿。
当时布都所在的部族遭遇了天灾,蓄养的牛羊饿死了大片。
再加上唐军对东突厥不间断的进攻,布都所在的部族只能被迫不断的迁移。
正所谓“祸不单行”,正在迁徙途中的布都等人碰到了被李孝恭率军击溃的颉利残兵。
这些在荒原上疯狂逃命的溃兵一个个就像草原上的饿狼,见到布都的族人们不由分说,拿起武器就开始疯狂的劫掠牛羊和粮食。
为了让自己的族人能够活下去,布都的族长父亲也率领族人们拿起武器保卫自己的部族。
但是己经连续遭灾多日的族人们怎么能是这些己经杀红了眼,全副武装的突厥溃兵们的对手。
一番混战之后,布都的族人几乎被这些残兵屠戮殆尽,他们甚至连一头牛、一只羊都没有留下。
当时年幼的布都也想拿起武器保卫自己的家人,但他被一名突厥骑兵的战马撞飞出去,一头撞在了马车的车轮上,失去了意识。
等布都醒来,身边全都是自己族人们的尸体,包括自己的族长父亲。
这时,负责追击这股溃兵的李孝恭带着自己麾下的唐军追了过来。
头部己经受伤,并且身体极度虚弱的布都,面对数千名全副武装的唐军,依旧倔强的拿起弯刀,颤颤巍巍的站在李孝恭面前,对着这些唐军横刀相向。
当时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李孝恭对于布都倔强的性格颇为欣赏,不仅没有动粗,而且还给予了水和食物。
当布都知道李孝恭正在追击屠戮自己族人的那些突厥溃兵时,便毫不犹豫的加入了李孝恭的军队……
时至今日,己经长大布都不但在军中作战勇猛,更是对李孝恭忠心耿耿,很快被提拔成了一名军中校尉。
如今李孝恭在封德彝的授意下派自己麾下的突厥人刺杀李祐,这种事情必须要找信得过的人才行,便将这个任务委派给了布都。
现在这七个突厥人己经悄悄摸到了李祐一行人的宿营地外围,正在借着营地内微弱的火光观察营地内的情况,同时商量着下一步的计划。
就在这几个突厥人俯身趴在灌木丛中,小声密谈的时候,有几个身穿精良甲胄的兵士从营地中走了出来。
所有的突厥人马上匍匐在地,在黑夜的掩护下大气都不敢出。
对方领头的是一个身材高大,说话骂骂咧咧,身后背着一柄犹如马车轮大小巨斧的将官。
几个貌似有点官职在身的兵士跟在他身后,边走边问:
“老大,这大半夜的,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猎取什么野味了?
想吃肉,营地的伙夫那有肉干,哥几个给你抢几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