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将至，夕阳缓缓坠入西边的云霞中，余晖从云层中渗出洒落一片金黄。
镇西将军府东院练兵场内。
顾祈安手中拎着一壶青梅酿，整个人斜斜的倚靠在连廊边，此时夕阳似乎也更偏爱她一些，明晃晃的为她披上霞装。
她淡淡的抿了一口青梅酿，朝着试炼台上舞枪的少年走去。
少年手中长枪犹如一条银白的蛟龙，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银光闪过将一片落叶拦腰斩断。
一招未完，耳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余光中是顾祈安懒散的走来，顾祈川即刻收起长枪背身而立。
“阿姐，我枪法都打两套了，你想到办法没啊。”
顾祈安摇摇头，将酒壶递给他仰仰下巴示意他来两口，被顾祈川反手拨开。
“要不，我带点礼物上门赔罪？”
顾祈安白了他一眼，蹲身捡起刚刚被劈断的落叶，左右打量起来。
“你什么时候打过他啊？”顾祈安问道。
“呃…好像是去年李训二姐的生辰宴上他在偏院对林姐姐拉拉扯扯的，我们几个上前阻拦，他让我们少管闲事。我见林姐姐不想和我们走，又怕我们走后留下林姐姐被他欺负就和他有些争执，只是没…”
他看了看顾祈安心虚的低下了头：“没吵过，就打起来了。”
……
还真是武而不文则蛮啊，顾祈安斜眼看去，眼神中是对弟弟藏不住的嫌弃。
“真笨呐...只是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本来就没多少人看见啊，况且你当时在陪长公主，这事也就李王爷还有我们几个路过的知道。”
“那你现在去道歉是不是太晚了些。”
“嗯！那你去？”
……
好，和文不文没关系了，这纯粹是脑子不好使，她瞥了一眼顾祈川没说话，拎着酒走到试炼台边坐下。
“啧！”
顾祈川跟着她的脚步一顿，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说：“春日宴你怒斥人家是负心薄幸的小人，还痴心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这一生难为人夫来着，林姐姐拉都拉不住你啊～”
顾祈川和她并肩坐下，夺过顾祈安手里的酒仰头一饮。
“啧啧啧～”
喝一口。
“你说咱俩一起上门赔罪，有希望吗？”
又喝一口。
“嗝～感觉有点难啊。”
再喝一口。
“要不我再打他一顿给他打服吧！”
一饮而尽。
顾祈安看了看突然空落落的掌心，搓了搓那只手中没有的灰尘起身站到顾祈川身后，低头看着这个不太好用的脑袋瓜子，接着抬手就给顾祈川脑后来了一巴掌。
“你以为人家大理寺少卿的职位是捐出来的吗？他习武一道上虽不如你专精，可若真打起来未必就落下乘。况且他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事不关林，他就和他名字一样，是个清正刚首的忠臣！打服？他爹不参你和父亲一本都算顾念着林姐姐疼爱咱俩的情分了。”
顾祈安暗暗后悔自己曾经的目光短浅，只知道林姐姐嫁给言少卿后夫妻和睦，却对对于外界的消息知之甚少。如今想来竟在嫁入程家后对朝中局势和官员概况一无所知，怪不得落得如此下场。
如今更是睁眼瞎看告示——两眼一抹黑。
好在多年来在父母的细心教导，祖父的言传身教下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我不就山，山自寻我。”
顾祈安的裙摆在风中摇曳，左手随意的垂在身侧，手里握着的半截青叶伴着微风缓缓从绢纱上滑落，遮盖住原先腐烂的落叶。
流云缓动，夕阳西下，余晖渐渐退却，繁星点点缀上夜空。
顾祈川回了听风苑，顾祈安本想去书房等父亲，还未出门，倚竹回来了。
“小姐。”
“怎么才回来？”
倚竹进门后左右环视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将门关上，走近顾祈安身边俯礼后道：
“回小姐，沈夫人唤了奴婢去。”
“嗯？可是嘱咐了什么？”
“沈小姐随太傅回乡了。沈夫人还让奴婢嘱咐小姐...”倚竹停了停，慢步走到顾祈安身旁，倾身俯在她耳边说道：”沈小姐在府试后便会回来，还给小姐你留了口信。说若是乌玉欢之事，小姐可以等她回来再议，若是想要调查什么，可以携此信物前去，太傅门下皆会倾力相帮。”
倚竹将玉牌从怀中取出递给顾祈安。
顾祈安看着手中的玉牌，巴掌大的和田玉被雕刻成扇形，玉牌中是镂空的窗棂，窗上落着几朵金黄的杏花，扇框边环绕的桃树枝，枝头有一只待飞的仙鹤仰头长鸣。玉质温润如羊脂，光泽莹透纯净恬淡舒和，如何看都是玉中佳品。
“一扇清风怀桃李，几缕桃枝引鹤鸣。”顾祈安把玉牌狠狠的攥在手中。
沈明昭什么时候知道乌玉欢的？为何从未听她说起过？故意看我出糗？
不对，她若是知道有人用乌玉欢是针对我这事，前世便会在宴会前提醒我。可她若不知道为何会留这种口信给我？太傅在世时她明明从未归乡过……
“啪！”
顾祈安猛的起身，撞翻了原本坐着的圆凳。
顾祈安感觉浑身上下结起了鸡皮疙瘩，她放大的瞳孔迟迟无法复原，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倒吸一口气后身体脱力的向一边倒去。
一首关注着顾祈安情绪变化的倚竹，及时的伸手扶住了她。这一下，吓坏了在一旁的倚竹。
“小，小姐？”倚竹不安的开口呼唤道。
顾祈安耳中传来的嗡鸣声让她无暇顾及倚竹，她脑内炸开了花。
如果，如果沈明昭也是重生之人，那她是不是也在查当年的事情？
突然回乡和此事相关嘛？为何是府试结束时？
府试…府试……
她在考童生！
顾祈安焦躁的在屋内来回踱步，她消化着这些信息，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大小姐，将军回府去往书房了。”
顾祈安听后顾不得其他，一个箭步便冲出听竹轩，倚竹不明所以的紧跟在顾祈安身后。
半盏茶的功夫，顾祈安便来到书房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