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顾祈安强迫自己冷静,“继续盯着但务必加倍小心,绝不可暴露。我们的核心,是鹿鸣宴!”
“是!”断水领命,身形再次隐入暗处。
书房内只剩下顾祈安和倚竹,沉重的压力几乎让人窒息。
“倚竹,”顾祈安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那份复件再添一笔。”
倚竹屏息凝听。
“在罗列柳源罪证的最后,加一条:柳源为谋私利,曾意图贿赂内廷近侍,图谋不轨!但具体贿赂何人,因证据不足,暂且存疑。”顾祈安眼中寒光闪烁。
她要打草惊蛇!
倚竹倒吸一口凉气,随即重重点头:“奴婢明白!”
城东,长公主府内。
永清长公主正悠闲地用着精致的早膳。林嬷嬷垂手侍立在一旁,低声汇报。
“公主,请柬己送,顾家接下了,态度恭谨,看不出异样。”
长公主优雅地用银匙搅动着碗里的燕窝,闻言轻笑一声,带着掌控一切的慵懒:“她当然会接下。”她舀起一勺晶莹的燕窝送入口中,细细品味。
“瑞丰祥那边,张公公派人递了话,说最近似乎有小老鼠在附近探头探脑,不过都被及时赶走了。”林嬷嬷继续道。
长公主动作微顿,眼中闪过一丝凌厉,随即又化作不屑:“无妨。几条杂鱼,翻不起浪。告诉张德海,鹿鸣宴前,稳住即可。”她放下银匙,拿起丝帕拭了拭嘴角。
“本宫倒要看看,顾祈安拿到那本账册,能翻出什么花样来。那上面的凤羽,够她疑神疑鬼一阵子了。她越是想深挖,就越会把自己困死在里面。”
“殿下算无遗策。”林嬷嬷恭维道,“柳源那边。”
“他?”长公主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他正忙着在府里大发雷霆,咒骂岭南办事不利,让他损失惨重呢。”
她望向窗外,晨光正好,映着她眼中熊熊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权欲之火。
慈安宫的日子,在顾祈安谨小慎微的周旋中,如同一池被精心维护的静水,表面波澜不惊,深处却暗流涌动。
太后对她的态度始终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时而关切询问宫中起居,时而在提及西北军务时意有所指地观察她的反应,那笑盈盈的面容下,藏着深不可测的城府。
顾祈安则如同最温顺的臣子,将宫令的职责履行得滴水不漏,每日晨昏定省,处理着慈安宫的琐碎事务,眼神里永远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
与此同时,她并未卸下宫学伴读的差事。
每日清晨,她会准时出现在宫学课堂,与六公主秦卿卿、长公主之女李文瑶一同诵读诗书。
课堂之外,她又多了一项新的任务——应皇后所托,教导秦卿卿防身术。
宫学后的练武场上,顾祈安一身劲装,手持木剑,身姿利落。
秦卿卿穿着便于活动的短打,学得格外认真,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眼神却亮得惊人。“顾姐姐,这样对吗?”她挥出一剑,力道虽弱,架势却有模有样。
“公主殿下,手腕再抬高些,力贯剑尖。”顾祈安上前,轻轻调整她的姿势,“防身术不在于蛮力,而在于巧劲与时机。”
不远处的凉亭下,李文瑶正捧着一碟刚送来的荔枝膏水,吃得不亦乐乎。
她今日穿了身惹眼的石榴红宫装,珠翠环绕,全然没有学武的打算,只是像只活泼的鸟儿,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叽叽喳喳地充当观众。
“卿卿你可真卖力!顾祈安你也厉害,我瞧着这剑花耍得比戏班子里的还要好看!”
顾祈安闻言,侧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微扬:“文瑶郡主若是有兴趣,不妨也试试?活动筋骨,总比坐着吃点心强。”
李文瑶连忙摆手,嘴里塞着一块桂花糕,含糊不清地说:“我才不学呢!舞刀弄枪多累人,哪有吃点心舒服。再说了,有你护着卿卿,我还怕什么呀?”她说着,又拿起一颗晶莹的葡萄,眼珠一转,凑到顾祈安身边。
“对了顾祈安,你听说了吗?今科乡试的成绩下来了!”
顾祈安动作微顿,目光投向李文瑶:“哦?可有什么新鲜事?”
“新鲜事可多了!”李文瑶压低声音,故作神秘,“我听宫里的小太监说,沈明昭竟然考中了举人!”
话音落下,不仅顾祈安,连一旁的秦卿卿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沈姐姐考中了举人?”秦卿卿放下木剑,满脸不可思议,“她不是告假回乡了吗?怎么还能参加乡试?”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李文瑶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听说沈太傅特意请了恩旨,让她在原籍参加的考试。啧啧,真是厉害,咱们京城里的贵女,有几个能像她这样去考科举的?”
顾祈安握着木剑的手指微微收紧,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沈明昭果然成功了。
考中举人,意味着她离入朝为官的目标又近了一步,也意味着那张对抗柳源与长公主的棋局上,又多了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她定了定神,语气平静地说:“沈明昭自幼饱读诗书,考中举人也是情理之中。”
“话是这么说,可你们俩不是一首不和嘛?你怎么还挺欣赏她的样子”李文瑶撇了撇嘴,又拿起一块点心。
“不说她了,说些开心的事。再过五天就是鹿鸣宴了,你们都准备穿什么衣裳?我母亲特意让锦云轩给我做了件新的霞帔,上面绣着凤凰呢!”
提到鹿鸣宴,顾祈安的眼神瞬间沉了沉。五天,只剩下五天了。
沈明昭带回的证据,断水从锦云轩取回的账册,都在暗室中静静躺着,如同即将点燃的引线。
她定了定神,看向李文瑶:“鹿鸣宴是皇家盛事,自然要穿得庄重些。”
“顾祈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太刻板了!”李文瑶嘟起嘴,“难得热闹,当然要穿得漂亮些才行。对了卿卿,你皇后舅母给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秦卿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母后说,让我穿那件前年万寿节时做的藕荷色宫装。”
“那也太素了!”李文瑶夸张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还是看顾祈安教你练剑吧。”
顾祈安不再多言,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秦卿卿身上,一招一式地指点着。
阳光透过宫墙,洒在练武场上,将三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李文瑶坐在凉亭下,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着场上的动静,时不时插科打诨几句。
沈明昭考中举人,无疑在潭浑水中投下了一颗巨石。
距离鹿鸣宴还有五天。
这五天,将是决定一切的关键。
她必须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布下最终的杀招以自救。
“公主殿下,今日就练到这里吧。”顾祈安收剑,对秦卿卿说道,“回去后好好休息,明日继续。”
“是,顾姐姐。”秦卿卿乖巧地点头,额角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光。
李文瑶见状,也从凉亭下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点心屑:“可算练完了,我都坐累了。卿卿,我们一起去皇后舅母那里讨些好吃的?”
“好啊!”秦卿卿立刻来了兴致。
看着两人说说笑笑地离开,顾祈安站在原地,目光望向宫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