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像无形的手,扼住温念的喉咙。她捏着那张薄薄的妊娠报告,指腹将 “6 周” 两个字磨得发毛。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像她此刻无法梳理的情绪 —— 贺庭的沉默、林晚的哭喊、Alex 酷似他的眉眼,还有小腹处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悸动。
“温小姐,贺总在楼下等您。” 周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秘书的职业微笑掩不住眼底的担忧。从昨晚温念冲出周年宴到现在,贺庭的车就一首停在医院门口,像座沉默的冰山。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温念将报告塞进风衣内袋,指尖触到袋底沈岩送的旧录音笔。金属的冰凉感让她稍微冷静,她深吸一口气,走向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
贺庭坐在后座,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他面前的车载冰箱开着,里面的威士忌瓶随着车身晃动,却没少一分。“上车。”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彻夜未眠的疲惫,却依旧是命令的口吻。
“贺总打算怎么‘处理’Alex?” 温念没有上车,雨水打湿的刘海贴在额角,“是像处理沈岩那样,让他也‘意外’消失吗?”
贺庭猛地推开车门,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车里。皮革座椅的冰冷透过衣料传来,他指尖的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温念,别挑战我的底线。”
“底线?” 温念笑了,笑声里带着泪意,“您的底线是商业联姻里允许隐婚生子,还是允许用婚姻当挡箭牌,掩盖更多秘密?” 她想起沈岩坠楼前的呼喊,想起贺庭西装上的血迹,想起那份被撕掉关键页的死亡档案,“那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贺庭松开手,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晨光透过车窗照在他脸上,映得他眼底的红血丝格外清晰。“商业联姻的规则,你当初签契约时就该明白。”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温氏需要贺氏,你需要一个‘贺太太’的身份,至于我有没有孩子,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 温念的心像被这句话狠狠刺穿,她下意识地捂住小腹,那里还没有任何显怀的迹象,却己承载了一个秘密。如果贺庭连亲生儿子都能如此冷漠,那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又算什么?
“贺庭,” 她的声音颤抖着,“沈岩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贺庭猛地睁开眼,瞳孔骤然收缩。他看着她,眼神里翻涌着温念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 有痛苦,有挣扎,还有一丝被戳破秘密的狼狈。但那情绪转瞬即逝,很快被冰冷的面具覆盖:“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 温念喃喃重复着这西个字,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她想起昨晚在医院做 B 超时,医生指着屏幕上那个 tiny 的孕囊说 “发育很健康”,当时她还抱有一丝幻想,希望贺庭能给她一个解释,现在看来,不过是奢望。
“我累了。” 温念靠在车门上,闭上眼,“送我回温家老宅。”
贺庭没有回答,只是敲了敲前座隔板。车子启动时,温念听见他极低地叹了口气,像羽毛拂过心湖,却没留下任何痕迹。
温家老宅的灰尘味让温念稍微安心。她锁上房门,从内袋掏出妊娠报告,照片上那个模糊的小黑点像枚烧红的烙印。沈岩曾说想要三个孩子,男孩要像他一样打篮球,女孩要像她一样学设计。而现在,她的孩子父亲,却在另一个女人身边,扮演着 “爸爸” 的角色。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陈叔发来的消息:“少夫人,贺总让我给您送些补品,您…… 还好吗?”
温念看着屏幕上的 “少夫人”,只觉得讽刺。她回复 “不用了”,然后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窗外的阳光透过旧窗棂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她此刻破碎的心情。
傍晚时分,她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看见贺庭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保温桶,衬衫领口沾着雨水。“陈叔说你没吃饭。”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破天荒地没有了往日的冰冷。
温念侧身让他进来,看着他熟门熟路地走向厨房,将保温桶放在餐桌上。“贺总日理万机,何必管我吃没吃饭。” 她的语气带着刻意的疏离。
贺庭没接话,只是打开保温桶,里面是她最爱吃的山药排骨汤。“医生说你低血糖,需要补补。”
温念的心猛地一跳。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查了她的病历?“贺总真是关心我,” 她冷笑,“还是说,怕我这个‘贺太太’身体垮了,影响您的商业布局?”
贺庭放下汤勺,转身看着她。他的头发还在滴水,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掉在衬衫上晕开深色的痕迹。“温念,” 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有些事我不能说,但 Alex 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温念逼近他,“难道亲子鉴定是假的?还是说,您打算让我这个正牌太太,和您的前女友以及私生子和平共处?”
贺庭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他伸出手,似乎想碰她的肩膀,却在中途停住,最终只是低声说:“对不起。”
这声 “对不起” 像颗炸弹,在温念心里炸开。她从未想过贺庭会道歉,这个在商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此刻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但这声道歉,并没有让她感到丝毫安慰,反而让她更加绝望。
“贺庭,” 温念看着他,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我们离婚吧。”
贺庭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 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 温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场交易,我玩不起了。”
贺庭沉默了很久,久到温念以为他不会回答。然后,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不行。”
“为什么不行?” 温念追问,“难道您还想继续这样折磨我吗?”
“我不能和你离婚。” 贺庭的语气斩钉截铁,却没有给出任何理由。
温念看着他固执的侧脸,只觉得一阵无力。她知道,和贺庭讲道理是没用的,他永远有他自己的理由,而她,永远无法理解。
就在这时,温念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腹痛,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地。贺庭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脸上露出难得的慌乱。“你怎么了?”
“我…… 我没事。” 温念强忍着疼痛,推开他的手,“可能是有点累了。”
贺庭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眼神里充满了担忧。“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 温念摇摇头,“我想休息了。”
贺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给我。” 他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难辨。
温念靠在门上,听着贺庭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无力地滑坐在地上。她捂着小腹,感受着那里微弱的悸动,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她知道,这个孩子的到来,让原本就复杂的局面更加混乱。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贺庭,如何面对这个孩子,更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而在贺氏集团的顶层办公室,贺庭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眼神冰冷而锐利。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查一下温念今天在医院的所有记录,包括她有没有做过…… 孕检。”
电话那头传来恭敬的应答声。贺庭挂断电话,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手腕上的月牙疤痕,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林晚坐在贺志远的书房里,怀里抱着昏昏欲睡的 Alex。“爸,贺庭他还是不肯认 Alex,” 林晚的声音带着哭腔,“您得想想办法啊。”
贺志远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神锐利地看着林晚:“放心,Alex 是贺家的长孙,贺庭不认也得认。温念那边,我会让她知难而退的。”
林晚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爸,您真好。”
贺志远笑了笑,眼神却依旧冰冷:“好了,你先带 Alex 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林晚抱着 Alex 离开后,贺志远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神秘的号码:“温念那边,该给她点颜色看看了。”
电话那头传来阴冷的笑声。贺志远挂断电话,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知道,为了贺家的利益,为了让贺庭彻底回到正轨,必须有人做出牺牲,而温念,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温念并不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向她逼近。她只是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泪水无声地滑落。她不知道,这个沉默的妊娠,将会给她带来怎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