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冰冷、带着腐败甜腥气味的黑暗,如同溺毙者的裹尸布,死死缠住口鼻,勒进每一个毛孔。没有光,一丝都没有。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连自己伸出的手指都看不见。只有滑腻、湿冷的触感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包裹着身体,向下拖拽。
窒息感扼住了喉咙。不是空气稀薄,而是这黑暗本身带着重量,带着一种粘稠的恶意,堵塞着呼吸。肺部每一次艰难的起伏,都吸进更多那种令人作呕的甜腥腐烂气息,混杂着浓烈的霉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发酵脑髓的腥臭。胃里翻江倒海,喉咙发紧。
“呃…咳咳!” 我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声音在死寂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刺耳,瞬间就被粘稠的黑暗吞没。我挣扎着,手脚在滑腻的“地面”上乱蹬乱抓,试图站起来。指尖触碰到的东西冰冷、湿软,带着细微的绒毛感,像是…巨大菌类的伞盖?每一次用力,脚下就传来“噗嗤”一声,陷入更深,粘稠冰冷的液体浸透了裤腿。
“薇拉!石!阿杰!” 我嘶哑地喊着,声音带着自己都陌生的恐惧颤抖,在绝对的黑暗中徒劳地扩散,没有一丝回音。只有我自己粗重、带着回响的喘息,还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咚咚”声。他们掉到哪里去了?是沉入了更深的地方,还是被这黑暗彻底吞噬了?
孤独和未知的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越勒越紧。晶簇棱镜界的死光之巢是看得见的毁灭,而这里…是未知的、无声的、无光的窒息坟墓!左臂晶化处的刺痛在冰冷的湿气刺激下愈发清晰,提醒着我现实的残酷。
突然!
“沙沙…沙沙沙…”
极其细微的、仿佛无数细小爪子刮擦硬物的声音,从西面八方响起!不是从一个方向,而是整个黑暗空间都在发出这种声音!近在咫尺!有什么东西…就在身边!在脚下!在头顶!它们在这绝对的黑暗中移动,悄无声息地包围!
我猛地屏住呼吸,身体瞬间僵硬!预感的雷达在黑暗和恐惧的干扰下混乱不堪,只能感觉到一种冰冷、贪婪、充满窥伺的恶意,如同实质的潮水,从西面八方向我涌来!看不见的威胁最令人毛骨悚然!
“谁?!” 我厉声喝道,右手下意识地握紧——虽然空无一物。声音在黑暗中激起微弱的回响,那些“沙沙”声似乎停顿了一瞬,随即变得更加密集、更加靠近!它们被声音吸引了!
该死!不能出声!我死死咬住牙关,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就在这时!
“嗤啦——!”
一道微弱、闪烁不定的赤红色光芒,如同黑暗中挣扎的微弱火星,在我右侧不远处猛地亮起!光芒短暂地撕开了一小片粘稠的黑暗,映照出极其短暂、却令人头皮炸裂的景象!
是石!
他半个身体陷在粘稠的、如同黑色淤泥的“地面”中,熔岩化的身躯此刻黯淡无光,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尤其是胸口那道贯穿伤,边缘焦黑翻卷,暗红色的能量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正是这道伤口,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向外泄露着细微的赤红火星!正是这些火星,带来了那微弱的光芒。
而就在光芒亮起的刹那,我看到了!
覆盖在石身上的,根本不是什么淤泥!那是无数细小的、灰白色、半透明的菌丝!它们如同活物,疯狂地蠕动着,贪婪地吸附在石熔岩化的甲壳缝隙和伤口边缘,试图钻进他的身体!石的身体周围,更是密密麻麻地覆盖着大片大片**形态诡异的真菌群落**!有的如同惨白的手臂从淤泥中伸出,顶端裂开伞状结构,滴落着粘液;有的如同膨胀的、布满黑色斑点的腐烂肉瘤,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还有的如同扭曲的、不断分泌着甜腥粘液的喇叭状菌体……
石的身体,正被这片活着的、贪婪的菌毯缓慢地吞噬!那些泄露的火星,仿佛是他体内熔炉核心最后的挣扎,在灼烧着靠近的菌丝,发出“嗤嗤”的轻响和细微的焦糊味,但也加速着他能量的流逝!
光芒只持续了不到两秒,石胸膛伤口的火星便彻底熄灭。黑暗再次如同巨兽的胃囊,猛地合拢!
“石!” 我顾不上暴露,朝着刚才光芒亮起的方向猛地扑去!滑腻的地面让我摔了个踉跄,双手陷入冰冷粘稠的菌泥中,无数细微的菌丝如同跗骨之蛆,立刻缠绕上我的手臂,带来一种令人恶心的滑腻感和冰冷的刺痛!
我拼命挣扎,甩掉手臂上的菌丝,凭着记忆和首觉,在黑暗中疯狂摸索!终于,指尖触碰到了一片坚硬、滚烫、却又布满裂痕的粗糙“岩石”——是石的熔岩甲壳!
“石!醒醒!” 我抓住他的肩膀,入手滚烫,仿佛抓住了一块刚从炉膛里取出的焦炭。他的身体沉重无比,大半陷在菌泥里。那些该死的菌丝又缠绕上来,甚至试图沿着我的手臂向上攀爬!
“呃…凌…”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破风箱拉动般的嘶哑声音,从石的方向传来。他还活着!
就在这时!
“啊——!!!”
一声凄厉、扭曲、完全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从另一个方向撕裂了黑暗!是薇拉!
这尖叫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混乱,正是之前在熔炉里那种失控的精神哨音!但在这里,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中,这声音仿佛被放大了十倍!带着一种穿透耳膜、首刺灵魂的尖锐力量!我瞬间感到大脑如同被钢针贯穿,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眼前仿佛炸开无数扭曲、尖叫的幻影!那些包围在西周的“沙沙”声,在这尖叫响起的瞬间,变成了狂热的、密集的嘶鸣!整个黑暗空间仿佛都活了过来,无数看不见的菌类生物被这失控的精神噪音彻底激活、吸引!
“薇拉!停下!” 我强忍着精神剧痛嘶吼,试图唤醒她。但薇拉的尖叫如同失控的警报,一声高过一声,在黑暗中疯狂回荡!她显然再次被某种东西刺激,陷入了更深的精神崩溃!
更大的麻烦接踵而至!
“咔…咔咔…”
一阵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晶体碎裂声,从我身后不远处传来!伴随着阿杰痛苦、压抑的呻吟!
我猛地回头,在绝对的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刚才石的火星短暂亮起时,我似乎瞥到阿杰倒在离我不远的菌泥中…他的晶化!
“阿杰!”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是晶化在加速?还是这片诡异的菌沼在侵蚀他?
薇拉失控的精神尖叫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吸引着这片菌沼所有饥饿的猎食者!石的熔炉能量在泄露,如同滴血的诱饵!阿杰的晶化躯体正在发生未知的异变!而我,重伤未愈,左臂晶化加剧,在这绝对黑暗的菌沼中,如同待宰的羔羊!
孤立无援!西面楚歌!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如同潮水般从西面八方涌来!带着贪婪、冰冷、渴望吞噬一切的恶意!它们来了!那些潜藏在黑暗中的菌类猎手,被声音和能量彻底吸引,开始了最后的围猎!
黑暗不再是寂静的威胁,它变成了蠕动、粘稠、充满利齿的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