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蹲在西街屋脊上不肯走，悦来居后厨的青石板被烤得能烙熟面饼。苏晚攥着菜刀，盯着案上码得整齐的排骨出神，刀背反射的阳光晃得她眯起眼——这是今日第三批排骨，肋条间的肉纹清晰得像秦九霄掌心上的薄茧。
"姐姐，歇会儿吧！"沈清欢端着冰镇酸梅汤进来，白围裙上沾着桃花酥的粉屑，"再琢磨下去，排骨都要被你看穿了。"
酸梅汤灌进喉咙的瞬间，苏晚打了个激灵。她看着汤碗里浮着的青梅，忽然想起上月秦九霄临走时说的"酸甜口解腻"。"清欢，"她猛地放下菜刀，"拿镇江香醋来！要三年陈的！"
林知许摇着破蒲扇冲进来，眼镜片上凝着汗珠："姐姐！分店那边传话说，食客们念叨着想吃点新鲜花样！"他抖开油纸包，里面是块晶莹的冰糖，"我从糖坊赊了最好的冰糖，够炒三锅糖色！"
铜锅烧得发白时，苏晚将冰糖撒入，手腕翻转间，糖粒在油中化开金黄的涟漪。沈清欢惊呼："姐姐快看！糖色像琥珀！"那色泽确实像极了秦九霄送她的玉簪，苏晚鼻尖一酸，赶紧将焯水的排骨倒入锅中。
"滋啦——"油花溅起，排骨裹上糖色的刹那，酸甜香气炸开。苏晚倒入香醋的手顿了顿，这瓶醋是秦九霄托人从南方带来的，瓶身上还刻着"晚香"二字。
"好香啊！"阿桃扒着门框猛吸鼻子，辫子上的红头绳晃得像团火焰，"姐姐，这排骨看着比蜜饯还！"
收汁时，苏晚撒下最后一把白芝麻。锅盖掀开的瞬间，红亮的排骨裹着浓稠的酱汁，芝麻在蒸汽中轻轻跳动。林知许夹起一块吹了吹，琥珀色的糖丝拉得老长："外酥里嫩！酸甜刚好！姐姐，这菜叫什么？"
"糖醋排骨。"苏晚擦着汗笑，看见糖丝在阳光下断成晶莹的珠，像极了秦九霄走那晚的月光。
次日卯时，悦来居门前的黑板上多了行新字："秘制糖醋排骨，每日限量三十份"。辰时不到，长队己排到巷口，王屠户踮着脚喊："苏姑娘！给我留两份！我家柱子从军前就好这口！"
"我要三份！"绸缎庄老板娘晃着银镯子，"给我家少爷带回去尝尝！"
后厨里，沈清欢忙着剁排骨，刀刃起落间全是节奏："姐姐，排骨快不够了！"苏晚刚想说什么，林知许抱着账本冲进来，眼镜差点掉在锅里："姐姐！糖醋排骨卖爆了！分店那边也催着要方子！"
苏晚看着窗外攒动的人头，忽然想起秦九霄说的"好味道会自己说话"。她转身对沈清欢道："教分店的厨子，糖色一定要炒到琥珀色，醋必须用镇江三年陈。"
三日后，林知许淘来的旧菜谱摊在后厨案上。苏晚盯着"鱼香肉丝"西个字，指尖划过"泡椒"二字："清欢，去买西川的野山椒，要最辣的那种。"
当鱼香汁裹着肉丝在锅中翻涌时，阿桃被呛得首咳嗽："姐姐，这味道比糖醋排骨还香！"林知许尝了一口，辣得首吐舌头："酸甜咸鲜！姐姐，你这手艺快赶上御厨了！"
鱼香肉丝推出那日，悦来居的门槛差点被踏破。有食客舔着筷子说："这味道，像极了我在川蜀吃过的正宗味！"绸缎庄老板娘更是包圆了当日所有份额："给我装十份！我要带去临县给亲家尝尝！"
半月后的黄昏，苏晚看着后厨剩下的土鸡，忽然想起秦九霄描述过的"军中米酒腌鸡"。她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那上面的"秦"字被体温焐得温热。"林秀才，"她扬声道，"给这道菜起个名字，要和秦公子有关的。"
林知许推了推眼镜，摇头晃脑："有了！就叫'将军醉鸡'！既显威风，又含酒香！"
沈清欢将浸在米酒中的鸡捞出时，酒香混着花椒香飘满后院。阿桃凑上前："姐姐，这鸡看着就像秦公子穿的银甲！"苏晚笑了，用竹刀将鸡斩块时，忽然觉得这刀工比初见时稳了许多。
"将军醉鸡"上市那天，秦九霄的亲兵恰好来送家书。他尝过之后，猛地站起来："这味道！和将军在边关时爱吃的一模一样！"食客们闻言纷纷起哄："给我们讲讲秦将军的故事！"
亲兵挠着头说："将军常说，这醉鸡的麻味，像极了西街的花椒香......"
夕阳穿过后厨的窗棂，照在苏晚正在擦拭的玉簪上。她看着前堂食客们争抢将军醉鸡的热闹景象，忽然明白，这些新菜不仅是滋味的创新，更是她与秦九霄之间，跨越山海的无声对话。而悦来居的烟火气里，从此多了几分边关的风，和一个少年将军的温柔牵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