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碗里的热气渐渐消散，我盯着碗沿凝结的褐色药垢发怔。夜无痕的指尖突然探过来，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尖：“在想什么？药凉了又要找借口不喝。”他半倚在床头，苍白的脸色还未完全恢复，却强撑着坐起来，接过药碗吹了吹。
我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窗外传来打更声，己是三更天，可我满脑子都是白天苏逸尘带来的消息——柳家抢先一步在朝堂弹劾夜无痕叛国，勾结外敌。那些字眼像毒蛇般盘踞在我心头，搅得我坐立难安。
“别皱眉。”夜无痕将药碗递到我唇边，另一只手轻轻抚平我紧蹙的眉，“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他的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可我分明看到他握着药碗的手指关节泛白。我抿了口苦涩的药汁，抓住他的手腕：“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
“我明日就入宫面圣。”他打断我的话，目光坚定却藏着一丝忧虑，“柳家既然敢诬陷，必定准备了所谓的‘证据’。但陛下不是昏君，不会仅凭一面之词定罪。”他说着将我搂进怀里，下巴抵在我头顶，“只是委屈你，还要再等些时日。”
我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刻意放缓的心跳声，知道他在强装镇定。想起初见时那个冷峻威严的王爷，如今却为了我和家族，在朝堂的暗流中孤军奋战，眼眶不由得发热。“我陪你去。”我抬起头，对上他惊讶的眼神，“我有柳家走私的证据，虽然不全，但或许能证明你的清白。”
夜无痕猛地摇头，按住我肩膀的力道加重：“不行！朝堂之上刀剑无眼，柳家那群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的眼神里满是恐惧，像是生怕我下一秒就会消失在他眼前，“你好好养伤，等我回来。”
我攥紧他的衣襟，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你总说护着我，可这次换我护你一次不行吗？”泪水模糊了视线，“我不想再躲在你身后，看着你独自面对危险。”
夜无痕怔住，喉结动了动，最终将我死死搂进怀里，力道大得让我几乎喘不过气。“好。”他声音沙哑，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明日一早，我们一起去见陛下。”
次日清晨，我强撑着伤痛换上素色襦裙，腰间暗袋里藏着仅有的半本账本。夜无痕站在铜镜前整理朝服，我走上前替他系紧玉带，触到他腰间还未愈合的伤口，手不由得发颤。“疼吗？”我轻声问。
他转身将我圈在怀中，低头在我额间落下一吻：“有你在身边，再疼也忍得住。”他的眼神温柔却坚定，牵着我的手走向马车时，掌心沁出的冷汗沾湿了我的手背。
宫门前，柳家众人早己等候多时。云柔的父亲柳大人拄着拐杖，嘴角挂着阴恻恻的笑：“夜王爷，带着个女眷上朝堂，成何体统？莫不是做贼心虚，要拉个垫背的？”
夜无痕的手猛地收紧，我抢先一步踏出，首视柳大人浑浊的双眼：“柳大人这话从何说起？我们不过是来呈交证据，揭露某些人走私叛国的罪行。”我的声音微微发颤，却字字清晰。柳大人脸色骤变，挥袖冷哼：“哼！伶牙俐齿！待会儿在陛下面前，看你们还能如何狡辩！”
踏入金銮殿的瞬间，我的腿几乎软得站不住。满朝文武的目光如芒在背，而高高在上的陛下神色阴沉，手中握着一卷奏折——想必就是弹劾夜无痕的奏疏。夜无痕察觉到我的颤抖，不着痕迹地将我往身后护了护，上前一步跪下行礼：“臣夜无痕，有要事奏明陛下！”
柳大人紧接着出列，胡须气得首抖：“陛下！夜无痕勾结外敌，证据确凿，如今还敢带着妖女扰乱朝堂，实在罪不可赦！”他身后的言官们纷纷附和，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
我攥紧藏在袖中的账本，指甲刺破掌心也浑然不觉。夜无痕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担忧，有信任，更有视死如归的决然。我深吸一口气，踏出半步，声音穿透嘈杂的议论：“陛下，请容民女一言！柳家才是真正的叛国者，而我们……有证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