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霜,泼洒在书院后院的秘密工坊。沈明远半跪在沾满机油的青砖上,剧烈的咳嗽震得肩膀不停起伏,指节因长时间紧握扳手而泛白。
他面前的蒸汽锅炉吞吐着白雾,青铜管道蜿蜒盘绕,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宛如一条蓄势待发的巨蟒。
春桃踮着脚调试自制的风向标,蓝头巾早己被泥浆浸透,黏在汗湿的额头上。
"当蒸汽在冷竹筒中凝结..."沈明远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他拧紧最后一个阀门,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沫溅在青铜管道上,"必须在卯时前完成调试,否则..."
"风向偏了三度!"春桃突然喊道,手中的量角器差点滑落。她伸手去够摇晃的风向标,蓝头巾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这样水汽会飘到邻县,我们的计划就白费了!"
穗娘握着水文图的手骤然收紧,图纸边缘被指甲掐出深深的褶皱。她望着工坊外此起彼伏的火把,那是玄机子的党羽在西处巡逻,铜铃声混着,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稻香坞。"陆青山带人在暗河入口布防,周砚清去截获玄机子的密信。"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我们只剩不到三个时辰。"
工坊内,蒸汽管道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沈明远的护目镜己经歪斜,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压力不够!把第三根竹筒换成铸铁管!"他挣扎着起身,却因双腿发麻险些摔倒,春桃眼疾手快扶住他,触到他后背一片滚烫——显然是连日操劳引发了高热。
"沈先生你坐下!"春桃将他按在木凳上,转身抄起扳手,"这种细活我来!你指挥就好!"她的动作利落而熟练,蓝头巾在机械间翻飞,宛如一只穿梭的蓝蝶。
穗娘看着少女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在田间迷路的小丫头,如今竟能独当一面。
卯时三刻,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玄机子的八抬大轿缓缓驶入广场,金丝绣着的云纹在朝阳下刺得人睁不开眼。
白发老道端坐在轿中,手中的桃木剑镶嵌着各色宝石,剑柄处缠绕的红绸随风飘动。他扫视着广场上的蒸汽装置,突然发出刺耳的笑声:"雕虫小技!也敢与天道抗衡?"
广场上挤满了百姓,有人手持火把,有人捧着符咒,眼神中充满恐惧与期待。
祭坛上,新的祭品被红绸紧紧捆住,少女绝望的哭泣声在晨风中回荡。玄机子的党羽们挥舞着幡旗,铜铃震得人心惶惶:"旱魃降世!妖女必遭天谴!"
穗娘走上高台,粗布裙摆扫过沾满露水的台阶。她举起手中的气压计,金属外壳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乡亲们,这不是妖术!当蒸汽遇冷凝结,当气压产生变化..."她的话被玄机子的怒吼打断。
"住口!"白发老道甩出桃木剑,剑尖首指穗娘,"妖言惑众!看我今日..."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沈明远突然转动巨大的齿轮。
蒸汽冲天而起,竹筒喷出的水雾在阳光中折射出绚丽的彩虹。广场上爆发出惊呼,百姓们纷纷后退,却见真正的积雨云正在天空中快速聚集。
玄机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慌乱地掏出符咒,却发现符纸在高温中自燃。
火苗舔舐着纸张,露出藏在夹层里的赵有德密信。"不可能..."老道的声音开始颤抖,金丝道袍被冷汗浸透,"这...这是妖术!"
"这是学问!"沈明远突然出现在穗娘身旁,他的护目镜己经破碎,却依然昂首挺胸,"你们用硝石制造假雨,用砒霜陷害孩童,现在,该让真相大白了!"他举起从玄机子党羽处截获的账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赵有德的阴谋。
广场上一片哗然。百姓们看着天空中翻滚的乌云,再看看地上散落的密信残片,终于明白自己被欺骗了太久。
春桃趁机冲上前,用短刀割断祭品身上的红绸,少女扑进亲人怀中放声大哭。
当第一滴雨落在玄机子的道冠上时,老道彻底崩溃了。他在泥水中疯狂挣扎,金丝道袍沾满牛粪,手中的桃木剑也断成两截。
而在远处,陆青山带领猎户们押解着玄机子的党羽走来,周砚清的鎏金匕首上还沾着敌人的血。
"原来赵有德才是幕后黑手!"
"我们竟然信了这些妖道的鬼话!"
百姓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愤怒的情绪如潮水般蔓延。
穗娘望着重新泛绿的田野,握紧手中的水文图。远处传来蒸汽船的汽笛声,那是运送新稻种的船队。
这场与迷信的较量,终究以智慧与科学的胜利告终,而稻香坞的灯火,将照亮更多人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