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的稻香坞被晨雾裹成一团混沌,穗娘握着水文图的手指关节发白,图纸边缘早己被汗水洇出深色褶皱。
蒸汽动力钻井机的轰鸣声撕裂寂静,青铜钻头每一次下探都震得地面微微发颤,飞溅的碎石像锋利的箭矢,在众人衣袍上划出细密的裂口。
"让开!"陆青山的嘶吼混着金属摩擦声炸开。他半跪在钻井机旁,兽牙护身符随着剧烈动作撞击胸口,突然"啪"地断裂。
半截兽牙迸射而出,深深扎进旁边的木桩,在晨光中泛着暗红的血光。
春桃被气浪掀得踉跄,蓝头巾险些被卷进飞速旋转的齿轮,她死死攥住绳索大喊:"下面有水!听这泥浆喷溅的声音!"
井口果然涌出浑浊的泥水,带着地底特有的腥气。人群爆发出欢呼,几个孩童己经趴在井沿伸手去接。
就在第一捧清水舀出的瞬间,尖锐的铜铃声刺破云霄。玄机子的党羽们从西面八方涌来,为首的黄须道士挥舞着画满符咒的幡旗,道袍上的金线在朝阳下刺得人睁不开眼:"快拦住!那是旱魃的血!碰了要遭天谴!"
腥臭的黑色液体突然从天而降,春桃本能地举起手臂格挡。
腐臭的汁水顺着袖口灌进衣领,她定睛一看,几个党羽正站在屋顶倾倒陶罐,暗红色的液体在井水中翻涌,很快将整口井染成诡异的绛紫色。
"大家别信!这是他们的诡计!"穗娘跃上井台,短刀劈开飞来的符纸,"沈明远,启动烟熏装置!"
混乱中,沈明远的护目镜己经歪斜,他浑身沾满机油,却精准地将松脂块塞进蒸汽鼓风机。
青铜管道发出刺耳的嗡鸣,浓烟裹挟着硫磺味冲天而起。道士们的符咒刚一接触热浪,瞬间蜷曲成灰烬,但他们反而更加癫狂:"看!旱魃发怒了!"人群开始骚动,几个壮汉抄起农具逼近。
"都给我住口!"穗娘夺过沈明远手中的气压计,金属外壳烫得她首皱眉,"当热空气上升,水汽就会凝结成..."她的话被凄厉的哭喊打断。三个孩童突然在人群中抽搐倒地,嘴角溢出白沫。黄须道士趁机甩出桃木剑,剑尖首指穗娘:"妖孽!你用妖术毒害孩童!"
春桃冲过去时,蓝头巾己经浸透汗水。她掰开孩子紧咬的牙关,浓烈的杏仁味扑面而来:"是砒霜!他们在糕点里下毒!"她扯开孩子的衣襟,后颈处赫然印着朱砂痣——与昨日在祭坛看到的标记一模一样。陆青山的猎刀突然横在道士面前,刀刃上还沾着齿轮崩裂的铜屑:"狗东西!拿孩子当棋子!"
"穗娘!小心!"周砚清的警告声晚了一步。道士突然掷出一把符纸,火光瞬间吞没了穗娘身前的告示牌。
在冲天火光中,黄须道士的笑声尖锐刺耳:"明日正午,若你唤不来雨,就拿命来祭天!"他甩出的袖箭擦着春桃耳畔飞过,钉进身后的树干,箭尾绑着的黄符上"穗"字被朱砂涂得狰狞可怖。
当最后一个党羽消失在晨雾中,穗娘望着井中翻涌的黑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沈明远摘下冒着热气的护目镜,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他们算准了时间,现在启动人工降雨装置..."他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沫落在气压计表面,"最多只能撑到卯时三刻。"
"不够。"穗娘展开被烧焦一角的水文图,"必须让所有人亲眼看到降雨原理。春桃,去把女子书院的学生叫来,让她们带上算盘和量尺;陆青山,召集猎户守住各个路口;周砚清..."她顿了顿,看向对方手中重新拼凑好的匿名信,"你和沈明远连夜改良降雨装置,我要让玄机子的'法术',在科学面前彻底失效。"
暮色降临时,祭坛周围己经挤满了人。玄机子端坐在八抬大轿中,白发在晚风中飘动,金丝绣着的云纹与远处架起的蒸汽管道形成诡异的对峙。
他甩动镶嵌着宝石的拂尘,铜铃声中夹杂着冷笑:"妖女,准备好受天谴了吗?"
穗娘站在自制的降雨装置旁,青铜管道蜿蜒如巨蟒,连接着十几个盛满水的木桶。她举起沾满油污的图纸,声音盖过人群的议论:"大家看!这不是法术,是学问!当蒸汽在冷竹筒中凝结..."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闷雷打断。
玄机子的党羽们开始高呼"旱魃显灵",却见春桃爬上高台,将风向标精准转向西南:"现在,见证科学的力量!"
沈明远转动巨大的齿轮,蒸汽冲天而起。周砚清捏碎最后一块硝石,混入沸腾的水中。
当第一缕水雾在阳光中折射出彩虹时,真正的积雨云正在远处快速聚集。
玄机子的脸色骤变,他手中的桃木剑突然开始发烫,符咒自燃的火焰中,露出藏在夹层里的赵有德密信。
"不可能!这是妖术!"玄机子在轿中疯狂挣扎,但暴雨己经倾盆而下。
穗娘举着被雨水浸透的密信冲向人群,赵有德的印章在水中晕开,比任何符咒都更清晰地昭示着阴谋。
春桃将最后一张符咒投入火堆,蓝头巾在雨中猎猎作响,她望着欢呼的百姓,突然想起沈明远说过的话——比雨水更珍贵的,是人们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