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的潮气裹挟着浓重的柴油味,如无形的丝线般渗入海关钟楼的每一道砖缝。沈砚之握紧手中的袖珍手电,幽蓝的光束在斑驳墙面上摇曳,投下扭曲的光影,仿佛无数张诡异的面孔在墙上舞动。苏清璃则半跪在排水口旁,她纤细的手指轻捏着银戒,缓缓刮过铜管。蓝紫色的火花如夏夜流萤般明灭不定,转瞬即逝间,青苔下暗藏的鲟鱼纹章显露出来——那是三年前“江安号”货轮注册的船籍标记,也是一切谜团的开端。
“硫铁矾溶液腐蚀锌板产生的氢气,足够把整座码头送上天。”苏清璃的声音清冷而沉稳,指尖轻点在管壁凝结的水珠上。刹那间,液体如同沸腾一般,腾起阵阵白雾,刺鼻的气味迅速弥漫开来。她白大褂口袋里的鎏金怀表突然发出清脆的鸣响,镀金表链在月光的映照下,诡异地拼出“Ⅲ - ⅩⅢ”的罗马数字组合,暗红锈迹顺着链节蜿蜒而下,宛如干涸的血迹。
就在此时,秦绾如踩着红皮鞋,优雅却又带着几分凌厉地走来。她的旗袍开衩处闪过柯尔特M1911的烤蓝光泽,手中把玩着一支口红。旋开口红管底座,微型胶卷在月光下缓缓显影,画面中杜月笙与佐藤健一握手的侧影清晰可见,而背景里海关塔钟的青铜指针,永恒定格在三点三十三分。“昭和八年那批医用锌板,”秦绾如将仁丹含在舌底,声音裹着薄荷凉意,“实际是日本海军提供的爆破材料。这个佐藤不愧是日本的化学专家,就喜欢搞爆炸这些东西,说不定哪天他还把自己做成炸弹给炸了。”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仿佛早己看透了敌人的阴谋。
当第七枚青铜钱币嵌入锁孔的瞬间,锈蚀的齿轮发出垂死般的呻吟。沈砚之突然伸手攥住苏清璃的手腕,他的掌心微微出汗,显示出内心的紧张与激动。“钱币边缘多出半道新痕。”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透过放大镜,周文茵遇袭时被军刀劈出的缺口,正与锁芯里的钨丝严丝合缝——那是天工社最后的密码,用三百度高温在青铜表面烙下的死亡刻度。想到周文茵为了守护这些秘密而牺牲,沈砚之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悲戚与愤怒。
密道入口的煤油灯突然同时亮起,摇曳的光晕中浮现出模糊的人影。沈砚之迅速拔枪,却见秦绾如抬手示意:“当心,是毒气。” 她捏碎随身携带的瓷瓶,一股清香瞬间弥漫开来,抵消了部分刺鼻的气味。
随着雾气渐渐消散,佐藤健一的身影缓缓显现。他的和服下摆铺展如午夜盛开的毒蕈,手持太刀,尖端滴落的淡黄液体在地面蚀出荼蘼花纹。“清璃,看到你如此执着于追查真相,我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佐藤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你还记得这张照片吗?”
照片上,年轻的妇人怀抱着幼儿,眉眼温柔。苏清璃瞳孔骤缩,这是她记忆中早逝的母亲。“清璃,你母亲山口惠子在京都时,总爱抱着你唱摇篮曲吧?” 佐藤忽然轻笑,刀尖挑起一枚镶金冠的臼齿,“可你知不知道,那些温柔的歌声里,藏着多少人的鲜血?”
苏清璃的银戒骤然发烫,解剖刀在掌心微微颤抖。记忆中母亲抱着自己哼歌的场景,此刻却蒙上了一层阴影。
“樱花再美,也掩盖不了腐烂的根。” 佐藤用刀背敲打着齿冠,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你以为她是个慈爱的母亲?不过是戴着人皮面具的恶魔罢了。那些你以为的温暖回忆,也只是她是精心设计的戏码。”
沈砚之挡在苏清璃身前,枪口对准佐藤:“住口!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佐藤却置若罔闻,继续说道:“你父亲临终前的那句‘对不起’,可不是因为没能保护好她,而是因为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一个能把亲生女儿都当成棋子的人……” 他故意拖长尾音,眼神中满是恶意,“啧啧,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苏清璃感觉眼前一阵眩晕,童年的记忆碎片不断在脑海中闪现:母亲温柔的笑容、父亲欲言又止的神情、书房暗格里那些看不懂的文件…… 原来这些她从未在意的细节,都在诉说着一个可怕的真相。
“清璃,别听他的!” 秦绾如抓住她颤抖的手,“这是他的诡计,想扰乱你的心智!”
佐藤收起太刀,整了整和服:“我说的是真是假,你心里会慢慢明白的。等你想清楚了,或许我们还能聊聊,你那位‘善良’的母亲,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说完,他转身隐入黑暗,只留下苏清璃在原地,满心的震撼与怀疑。
密道深处传来阵阵齿轮转动声,混着佐藤离去时的轻笑,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苏清璃握紧银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无论真相如何,她都要撕开这层层迷雾,哪怕要面对的,是她最不愿相信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