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栀夏此刻恨不得跟那个疯子同归于尽。
“吱呀”一声,门又被轻轻推开。
陈姨快步走了进来,左手拿着一个药箱,右手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
宋栀夏的年纪跟她女儿差不多大,看到她头发凌乱的样子,陈姨情不自禁代入了母亲的角色,顿时心生怜悯。
“宋小姐……”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布满皱纹的眼角微微发红,目光落在宋栀夏右眼下那个伤口上,“您别动,我给您上药。”
陈姨放下药箱,枯瘦如树枝的手指颤抖着拨开宋栀夏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会有点疼,您忍着点。”陈姨从药箱里取出消毒棉签,蘸了蘸碘伏,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
“没事,陈姨,”宋栀夏故作轻松道:“我不怕疼。”
虽然有所准备,但药水接触伤口的瞬间,宋栀夏还是倒吸一口冷气,纤细的手指紧紧抓住扶手椅的边缘。
陈姨的手立刻停住了,眼中泛起水光:“造孽啊……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心疼与无奈。
棉签第二次落下时,宋栀夏咬住了下唇,竟然觉得没有那么疼了。
陈姨颤抖的手指触到她耳后一道细小的疤痕,动作顿住了:“这是……”
“五岁那年从秋千上摔的。”宋栀夏偏头避开,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我和沈小姐不一样,对吧?她身上应该没有这样的疤痕。”
陈姨没有说话,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手上的动作。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棉签摩擦纱布的沙沙声。
“家里,六点开饭。”陈姨最后整理好纱布卷,声音恢复成平日的恭顺,“厉总今天……特意吩咐厨房做了松茸鸡汤。”
宋栀夏点点头,目光空洞地望向窗外。
餐厅里,水晶吊灯将暖黄的光洒在铺着雪白桌布的长桌上。
十二人座的餐桌只摆了两套餐具,显得格外空旷。
陈姨做了一大桌菜,色香味俱全,摆盘精致得像是要招待什么贵客。
不过没有贵客,只有她这个高仿货。
宋栀夏缓步走进餐厅,她换了一件看起来最普通的米色连衣裙,坐到了陈姨指定的位置上。
——清蒸鲈鱼、糖醋排骨、百合炒西芹、胡萝卜炖牛肉……每一道都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宋小姐,现在还不能动筷子,”陈姨好心提醒她,“必须要等厉总来。”
六点整,厉司辰走进餐厅。
他首接坐到主位上,修长的手指搭在餐巾上,目光淡淡地掠过宋栀夏。
“动筷吧,”他开口道:“这些都是佳芮爱吃的。”
宋栀夏握着筷子的手一顿,瞬间觉得没了胃口,但她面上不显,只是低头夹了一筷子米饭,干巴巴地咀嚼着。
米粒在口中变得索然无味,像是嚼着一把沙子。
饭桌上安静得只有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
陈姨站在一旁,紧张地搓着围裙边缘,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突然,一双银筷伸过来,夹起一块炖得软烂的胡萝卜,稳稳地放进宋栀夏的碗里。
“吃。”厉司辰命令道,“佳芮最爱吃胡萝卜。”
宋栀夏盯着那块橙红色的胡萝卜,在灯光下泛着油腻的光泽。
见她迟迟没有动筷,厉司辰有些不悦道:“怎么?需要我喂你吗?”
“不劳厉总费心。”
宋栀夏毫不犹豫地夹起胡萝卜,放进嘴里,咀嚼,吞咽。
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扩散,让她想起小时候因为误食胡萝卜被送进急诊室的经历。那时母亲抱着她哭了一整夜,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碰过胡萝卜,而现在……
她的皮肤开始发烫,呼吸急促,眼前一阵阵发黑。
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耳边嗡嗡作响。
她看见厉司辰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宋栀夏!”他呼喊道,“陈姨,叫林医生立刻过来。”
动作出卖了他内心的慌乱,面前的红酒杯被打翻了,暗红色的液体在雪白的桌布上蔓延开来,像一滩血迹。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被抱起,厉司辰的心跳声近在咫尺。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却让又她感到彻骨的寒冷。
再醒来时,她躺在房间里,窗帘半掩,光线昏暗。
床头多了一台心电监护仪,点滴瓶里的液体正缓慢地滴落。
厉司辰坐在床边,西装外套己经脱掉,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他手里拿着一个药瓶,见她醒来,冷冷地开口道:
“林医生说你对胡萝卜严重过敏。”他晃了晃药瓶,白色药片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再晚十分钟,你可能会窒息而死。”
宋栀夏慢慢撑起身子,喉咙还有些干痒,但她还是笑了,笑得有些讽刺。
“我知道。”
厉司辰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监护仪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心电图线条剧烈波动。
“你知道?”他嗤笑道,“那你想表达什么?”
“厉总看清楚了,”宋栀夏仰起头,凑近他,“就算没有那颗泪痣,我也跟她不一样!我的指纹和她不一样,我的DNA更不可能和她相同!”
“宋小姐可能没懂我的意思。”厉司辰冷笑一声,“我是让你扮演,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她。”
“既然这样,”他站起身,将药瓶重重放在床头柜上,又道:“那以后吃胡萝卜之前,先吃抗过敏的药。”
他俯身在她耳边补充道:“每天三餐,我会亲自监督。”
厉司辰转身离开,房门关上的瞬间,她抓起药瓶狠狠砸向墙壁。白色药片西散飞溅,像一场小小的雪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