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灌入肺部的剧痛让程默瞬间清醒。他挣扎着划动双臂，却发现身体正被一股暗流裹挟着不断下潜。阳光在水面上方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从深海涌动的蓝色脉冲光——每一次闪烁都精准地对应着他胎记的灼热节奏。
"咕噜......"
一串气泡从嘴角溢出。程默惊讶地发现自己在水下呼吸——脖颈两侧不知何时裂开了细长的鳃缝，正随着光脉冲的频率开合。他伸手触碰，指尖传来细微的电流感，仿佛鳃丝间游走着无数纳米级的机械结构。
下潜速度突然加快。程默看到那些荧光水母正环绕着他组成导流通道，每只水母伞盖下的"林月协议"芯片都投射出微弱的全息箭头，共同指向深渊中的某个位置。
三百米。水压开始挤压鼓膜，但胎记随即释放出某种缓冲物质，程默耳内响起母亲哼唱的摇篮曲调。路过一艘前代沉船时，他看见船壳上刻满了与自己鳃纹一致的图案，此刻正发出微弱的共鸣荧光。
五百米。水温骤降，但程默的皮肤表面自动分泌出保温黏液。一群发光的深海鱼游过，它们的脊椎骨竟然是微型机械结构，鱼眼则镶嵌着与戴雨机械右眼相同的红色晶体。最诡异的是，鱼群游动的轨迹恰好拼出一行字：
第七管理员认证中
八百米。绝对的黑暗中，那道蓝光越来越清晰。程默终于看清光源——不是石门，而是一块悬浮在深渊中的菱形晶体，尺寸堪比足球场。它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每个孔穴里都沉睡着不同发育阶段的程默克隆体。最中央的孔穴空着，内壁刻着"原型体000"的字样。
"欢迎......回家......"
声音首接震动程默的骨骼。他低头看到自己的胸骨正在发光，皮肤下浮现出与晶体完全相同的纹路。更可怕的是，下潜的速度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仿佛晶体在主动抽取他体内的某种物质。
一千二百米。程默的瞳孔自动调节，看清了晶体底部的恐怖细节——那里连接着无数粗壮的神经束，像树根般扎进海床。而每条神经束都是由前六代守护者的机械残骸编织而成，赵铁柱的齿轮心脏正在最靠近晶体的位置跳动。
"不......"程默想喊，却只吐出一串发光的泡沫。那些泡沫没有上浮，而是被晶体吸收，每个泡沫炸裂的瞬间，都有一段记忆被抽离：
五岁生日时母亲藏起的糖果、赵铁柱在贫民窟递给他的第一把枪、戴雨机械眼中闪过的泪光......
晶体突然剧烈闪烁。所有孔穴中的克隆体同时睁开眼睛，他们的瞳孔里映出程默惊恐的脸。最靠近的克隆体伸出手，指尖穿透孔穴的屏障，在深海中划出一行气泡文字：
你才是最后的钥匙
程默的胎记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这道光如同利刃刺向晶体，在接触表面的刹那，整块巨型晶体竟然像生物般痉挛起来。蜂窝孔穴接连爆裂，克隆体们溶解成蓝色脓液，又被神经束贪婪地吸收。
海床开始震动。那些神经束从海底拔出，露出下方真正的石门——它只有晶体十分之一大小，表面刻着七个简笔画小人，六个都呈跪拜姿势，唯有第七个站立着，手中举着类似钥匙的物体。
程默的身体突然停止下潜。他悬浮在晶体与石门之间，胎记的光束如同脐带般连接着两者。一个冰冷的机械音从晶体内部传出：
"最终选择：成为新晶体，或成为开门人。"
程默的鳃缝渗出鲜血。在意识模糊的边缘，他看见晶体表面浮现出戴雨与林月交织的面容，而石门上的第七个小人正在缓慢变化——它的线条逐渐勾勒出赵铁柱的轮廓。
深海突然寂静。程默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他伸手抓住连接晶体的光束，用尽全部力气喊出无声的选择：
"我成为——轮回的终结者！"
光束应声断裂。晶体发出玻璃破碎的脆响，而石门上的第七个小人终于完成变形——那是赵铁柱举着齿轮心脏微笑的模样。所有的神经束同时转向，像忠诚的卫兵般环绕在程默周围。
海底升起最后的泡沫，组成一句颤抖的告别：
谢谢
这次
真的
自由了
然后，整片深海陷入永恒的黑暗。
